“对。”方铭臣认可道:“源次郎此人行事作风稳妥,最忌冒进贪攻。源氏所做本就是天诛地灭的坏事,黑心事做到了总要撞见鬼。”
在清源氏期望的平衡情况下,敦贺港维系繁荣的海上贸易,海盗们偶尔出海打劫——他们既不想放弃宰肥羊的机会,也不能过于猖狂使得商人不敢前来。
此等状况之下,家族进项能到最高,叔侄两人能容下彼此。
但源公子太贪心了。
十年前源公子来到敦贺,教唆海盗越发猖狂,周边客商逐渐心生畏惧,只有少数被源公子各种手段控制的商人愿意来贸易。
他的钱并没有减少,但敦贺却不如往日繁荣了。
如果说在顾季和方铭臣到来之前,这一切还是暗流涌动,那么之后矛盾就激烈了起来。
大宋颁布了禁海令,来到此地贸易的商人瞬间消失了一半,敦贺港冷冷清清。源次郎突然蒙受敦贺的损失,自然去找源公子。
他要求源公子停止打劫周围船只,保证永不再犯,从而逐渐找回商人们。
源公子态度却非常强硬。
他这几年在银山中偷鸡不成蚀把米,船只接连被击沉,鲛人都被海伦娜劫走一批。如果再不打劫船只积攒钱财……那他的地位才是真的岌岌可危。
他不仅不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叔侄俩从此再无合作。方铭臣最后一次前往敦贺时,伪装成客商见过源次郎。他向商人们信誓旦旦的承诺减税,但对打劫却无话可说。
至于清源氏和平安京,则纯粹是装聋作哑的态度。源公子能给家族带来足够的利益,便得到了暂时的默许。
但也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压力。清源氏虽然贪慕劫来的不义之财,但更害怕大宋水师真打过来。同时敦贺的衰落也愈发刺眼……近几年,清源氏屡次勒令源公子约束海盗们,不能把惹出大事来。
这些消息汴京多多少少也搜集了一些,顾季和林将军都不陌生。
“也就是说,源公子这个畜生,也有里外不是人的一天?”大虎问道。
“是这个意思。”林将军道。
”我觉得,可以和源次郎谈谈。”方铭臣转了转眼睛。
挑拨离间。
此时并不能直接进攻,闲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和他们过上两招。顾季当即取来纸笔,又给源次郎写下一封信。
哮天号已经收到了对方来信。但源公子所做弥天大错,绝非道歉可以弥补,更不能是亲属代为道歉。为了弥补大宋客商的损失,除恶扬善,顾季提出以下要求。
如果要求无法满足,大宋水师会进攻敦贺。
首先,赔付过往十年中大宋客商的损失。
他附上一张图,详细记录着每一艘毁于海盗的商船。这些数据大多是从幸存者口中得知的,原主父亲出事的那艘船便在其中。
所有货物、船只损失翻倍赔付,多出部分作为抚恤金。大宋水师会把这笔钱还给他们的家人。
其次,诛杀恶人以慰在天之灵。
赔钱当然是不够的,必须要赔命才是。源公子不死,大宋水师绝不会离开。
顾季犹豫片刻,还是没把第二张纸附上去。关于掺和到海盗中的更多贵族,大宋朝廷已经摸清了一部分。源公子虽然是恶首,但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恶首的命。
不过此时还不宜放出全部条件,先逼他们一逼,看看对面回是什么反应。
对方要在五日内回复,否则哮天号没有那么多耐心。
“那他们有这么多钱吗?”
当顾季将信系在小木船上,迎风扔过去时,大虎忧心忡忡问道。
“源公子大概是有的。”顾季答道:“但源次郎有没有不好说。”
“可都没钱怎么赔呀?”大虎奇道。
“短短五日之内,他们是绝对不会把钱送过来的。平安京还没收到消息,他更不可能杀到源公子。”
顾季目送着小船,笑道:“但没关系,我们最后要的也远远不止这些。”
如果他猜得没错,源次郎在困境之中必然寻求自保,到时候敦贺港中最后维系平衡的那条线,也就要被打破了。
见面
将信送出之后, 他们在船上等了只三天,就接到回信一封。方铭臣将信抽出,读给顾季和林将军听。
在这封信极其谨慎的措辞中, 可以看出源次郎对侄子干过什么坏事十分有数,所以根本不对顾季的要求感到震惊, 反而满是一幅认命求饶的语气。
他先用整页纸的篇幅,申明自己和源公子虽然来自同枝却并无关系,源公子所作所为完全与他无关。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事, 十分歉疚不知如何赔罪。
在货物上, 他是愿意补偿给顾季的。但天地明鉴, 源公子抢走的东西可没进到他口袋里, 自己却随着敦贺港的衰落蒙受了不少损失。
因此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拿不出来,哪怕把他杀了也没这些钱, 请再宽限些时日。
至于索命一说,他满口推脱自己并不清楚内情,更无权力诛杀源公子,所以实在没有办法。不过他已经将顾季的条件禀报给家长, 再过些时日就会有消息。
写到最后,源次郎也知道自己和说了一堆废话没区别。为了防止顾季勃然大怒, 他送来礼物若干,并且表示如果顾季愿意赏脸,他会当面商议各项事宜。
方铭臣将信丢下,看着驶来的小船, 还有吓得如鹌鹑般的水手,指着六个箱子问道:“这就是他送来的东西?”
水手们瑟缩点头。
“你们谁是领头的?”顾季问。
一名矮小的男人站了出来, 说自己是清源氏的旁支,在源次郎手下做事。
“收下吧。”顾季摆了摆手。
大虎着人立刻将六个箱子全部打开, 露出里面的金银和绸缎来。几个人熟练的将东西登记在册,核算出总价格后,列一本账单出来。
大虎押着那个人上前,他确认无误后按下手印。
“如今还了一点,现在还剩这些。”顾季拎着账本扔给他:“你主人的信我已经看了,这笔钱不仅仅是找源公子讨的——凡是在此事中分过好处的,每一个都要吐出来。”
“是,是。”男人唯唯诺诺道:“那您是否愿意赏光,与主人……”
源次郎想见顾季,自然不是让顾季下船,而是他上船。顾季道:“明日。”
男人悄悄松一口气。
“但在见到他之前,我要看到他的诚意。”方铭臣突然道:“这样吧,敦贺现在还藏着不少为非作歹的海盗。”
“明日他若想来,就带着这些人的尸体一起来。”
“是。”
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带人转身忙不迭逃走了。
第二日上午,一艘小船便到了哮天号旁边。
船上有十几名水手,此外还站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身后带着一名青衣随从,无武士兵丁随行。
除此之外,小船上还横七竖八的堆着个人堆——字面意义上,肢体和血腥气很浓,像是刚死了没多久的样子。
顾季眯起眼睛看过去,这源次郎倒是个聪明人。
“顾君。”
他长长作揖:“百闻不如一见。”
顾季道:“我要的你都带来了?”
源次郎让开半个身子,将小船上的一堆尸体展示给顾季看。林将军飞身滑上小船,在尸体里面随意扒翻扒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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