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客人,他必然不敢来打扰顾季。不过方家想来和顾家交好,他便来问一句。
“那快请进来。”顾季随口道。
顾家女眷只有八人,又有人已经去里间量体裁衣,这里就显得分外宽敞,再来十几名客人也足够。侍女们捧着料子忙忙碌碌,店里只有轻盈的脚步和交谈。
没一会儿,方夫人就出现在顾季面前。
方夫人才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体态婀娜,自有一副闺秀气度。她见到顾季轻轻福了福,嘴上说出一串场面话,抱歉自己不识趣的添乱,打扰了顾季家人的清净。
顾季不好和女眷多说,恰逢这时雷茨找他量体,于是客套几句就请她自便。李氏赶紧带着儿媳迎上来,亲亲热热的和方夫人寒暄。
不管顾季的反抗,鱼鱼强行拉他去测胸腰尺寸,顺便把浑身摸了个遍。捏着顾季身上越来越少的肉肉,他深感航海生活又把顾季饿瘦了,接下来要好好想想怎么喂养才行。
等到好不容易被雷茨放出来,顾季倒在椅子中,竟然发现方夫人还在选襦裙的衣料。
她胳膊上敷衍的搭着两种布,明明在听孙氏说话,眼睛却写满了心不在焉。她东张西望的好似在找什么,又似乎有些失落。
看到顾季出现,她竟然借口离开孙氏,轻轻坐在顾季对面。
显然是有话要和顾季说。
顾季神经一紧。
不会是顾念又带着方小姐闯祸,人家母亲来找家长了吧?
方夫人似乎也觉得有几分尴尬,犹豫半晌开口,所提之事却完全出乎顾季预料。
“顾大人去日本,有没有见过一女子·····名为秋姬?”
秋姬!
顾季无比惊讶。这两位女士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说来也巧,他原本考虑过今日叫上秋姬,但想到解释起来无比麻烦,最终还是作罢。
等等,今日方夫人突然来云裳阁,不会就是为了找秋姬的吧?
顾季虽然心中震惊,脸上却风平浪静:“我知道此女。夫人认识她?”
方夫人思虑再三,慢慢道:“我听相公谈起过,说是王家船行的二公子,似乎在敦贺还有一房妾室。后来王二郎君遇难,她们母子就跟着您的船离开了。”
“我与她素未谋面,但思娘想要见她。她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伤心的紧,我便来替她问问。”
在方夫人暗示下,顾季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当年在敦贺,秋姬被源公子送给王二做妾,就是为了牵制他。王二死后,源公子还妄想王豆豆继承家业,却被顾季无情戳破。因为当时王二夫人,也就是方夫人口中的“思娘”,刚刚诞下了年幼的儿子。
王豆豆若是回到泉州,不仅证明王二违反宋律,还会遭受排挤冷眼。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顾季劝秋姬带孩子去汴京,离开王家远走高飞。却不想人被送到君士坦丁堡,三年后才兜兜转转绕回来。
然而王家也发生变数——思娘的儿子夭折了。
方夫人从丈夫口中,意外得知了还有秋姬此人。思娘又平日里对她殷勤的紧,方夫人便把消息透露给了思娘。思娘听闻此事后,立刻希望见到秋姬。奈何求告无门,王氏船行还与顾季起过纷争,她只好央求方夫人代为询问。
对于此事,方夫人心中亦有不解。
按照常理来说,秋姬早该回到泉州,三年间却丝毫没有她的消息。方夫人猜测,要么母子俩不幸在海上遇难,要么顾季对秋姬有想法,把人藏起来了。
但顾季又刚娶了夫人,也不太可能。
顾季还不知方夫人误会了他,但已经开始头疼了。
思娘为何要找秋姬?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显然是想要认回王豆豆,继承王二的家产。
那么秋姬又该如何?
此事他不能擅做决断。
顾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夫人这样一说,我便想起秋姬来了。”
“当时阿尔伯特号将她带到汴京过年。她想带着孩子抓紧回泉州,于是和两名水手走陆路先行。
”他佯装吃惊焦急,胡编乱造:“她竟然没回泉州?怕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这样想起来,那水手也没再出现过。”
若是秋姬愿意回王家,人就能找到;
若她不愿,母子俩就在路上遇险,再也找不到了。
“我去信汴京问问,说不定能找到人。”顾季宽慰她:“若是有消息,我送到····”
“麻烦您直接差人送到王家二房。”方夫人笑笑。
她既可怜思娘,也可怜素未谋面的秋姬。
听丈夫说,秋姬还曾是日本的世家女呢,奈何沦落到烟花境地,不仅留不住亲生骨肉,命都可能已经丢了。
新船来啦
似是有所感怀, 方夫人向顾季福了福,随便包上自己挑的几件首饰准备离开。
她临走时笑道:“等相公回来了,他定要来找大人吃酒。”
顾季失笑:“方兄何时回来?恐怕等不到他回来, 过几天我也要去汴京述职。”
微微有些惊讶,方夫人道:“那我定要去信给他, 让他在汴京做东请你。”
银矿之事是两家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多亏了他们精诚合作,银矿从日本源源不断的秘密运回泉州,方夫人才能毫不心痛的在云裳阁买买买。
又寒暄几句, 方夫人施施然离去。
没过多久, 顾家的女眷们也纷纷选好了衣料量体裁衣。里间的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先是一叠声夸赞顾母长胖, 真是有福气的老太太。但很快由赞美声转向骂声,顾母毫不留情的质问顾念为什么又胖了。
她痛心疾首:“你本就长了个大个!难道你想如阿季媳妇, 又高又壮没有点女人样子?”
顾念憋住笑声,无奈叹气。叹息声中夹杂着春娘、娟娘的安慰,以及李氏语重心长的劝解。
只有无辜鱼鱼遭受一万点暴击。
虽说鱼鱼身材劲瘦流畅堪称完美,但毕竟男女骨骼有异, 不论如何学习柔软身段,在柔软女眷中都显得有几分壮。
“哎呀, 长得高挑健壮些怎么了?夫人别信她们,您才是最好看的。”
看到雷茨落寞的眼神,云裳阁的侍女赶紧一窝蜂的涌上来,生怕错过出手豪气的大客户。她们一边安慰雷茨, 还一边催促顾季:“郎君说是不是?”
“那当然。”顾季眼神幽深,回忆起每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夜晚。
从云裳阁出来, 每个人都收获满满。
掌柜的殷勤送出一条街,嘱咐顾府下次制衣时直接打声招呼, 云裳阁直接将衣料送去顾府,不必再劳烦夫人小姐们。云裳阁一定抓紧赶工,保证在五天之内将所有衣服全部赶制出来,不耽误顾府开宴。
顾季客气的送别掌柜,看了眼好奇的顾母,最终没说出花了多少钱。
八位女眷,又给男士们也做了几身袍子。二十余件衣服加头面配饰,林林总总加起来花了一千贯,相当于百两黄金。
当然,其中一半以上都是鱼鱼的战果。
要是让顾母听见,顾季很担心母亲会克服对雷茨娘家的恐惧,引发新一场家庭战争。
鱼鱼甚至将所有买下的丝绸都拉了回来,在家中亲自设计加工。倒不仅仅因为他不信任云芳阁的绣工·····主要是方面在家里做合身的男装,以及适合鱼尾穿的袍子。
顾季的新衣也由鱼鱼裁剪。顾母见雷茨只知给丈夫做衣服,不知给婆婆做,还阴阳怪气了几句。只可惜鱼鱼没听懂,权当她说给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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