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昨晚对顾季所言一一讲给衙役,甚至更详细几分。
顾季皱眉道:“你说,你还去找过人占卜?”
“是。”窃贼立刻道:“若不是他言之凿凿,我也不会铤而走险。”
“谁占卜的?”
他很快说出一个名字,衙役立刻记下。不需要顾季多使眼色,便有人出去寻找了。
审了没多久,知府便踱着步子来找顾季。顾季半夜送人来衙门,消息早就传出去,他也十分好奇。
听了作案经过后,知府都直摇头。
“如今这笔钱该如何算?”顾季虚心请教。
知府挠挠脑袋,将牙商刘头请过来。他们从监牢中出去,正见到刘头急匆匆赶来,向两人拱拱手。
他带着之前的契约,轻轻放在桌子上,主动给顾季和知府端来茶:“现在宅子已经卖给顾大人,契约写明,和原主再无瓜葛。”
知府问:“原主人又是从哪弄来的宅子?”
“那可是太宗时候的事了。”刘头陷入回忆,陪笑道:“当初战乱流离,那宅子是片无助之地,被他们家拿到了。”
若是祖先藏银,不可能后人完全不知情。
那么,只能是本朝刚刚建立之时,有人从这里埋下一笔银子。后人全然不知情,让它在地下白白待了几十年。
“那传言中商人之事可真?”顾季想起两只贼的证词。
刘头笑道:“假。三十年前确实有商贾搬走回乡去。但他住在隔壁,也远没有如此富裕,许是传说中混淆了。”
顾季皱眉,没想到还真是无主之财。
“那既然顾大人已经将宅地买下,这钱自然也是您的。”知府品一口茶,笑眯眯道。
他的?
顾季从来没想过,从他家地下挖出来的就是他的。
可是左看右看,刘头也是一副“你真幸运”的羡慕神情,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他甚至感叹:“他们真是不凑巧,全家人住了几十年,竟然都没发现地埋着钱。”
顾季难以置信。
谁捡到就是谁的……真是朴素的观念呢。怪不得昨晚方铭臣看他的眼神,就像他中了彩票头奖一样。
简单想了想,良心不能让他就这么拿钱走人。顾季道:“那两名窃贼为了这笔钱,偷过不少原宅主之物。如今他们怕也是无力偿还。”
他对刘头道:“请您给原主人去信一封,让他核对统计下当时丢失数额。这笔钱中理应有他的赔偿。”
或许原主人能原谅两个蠢贼,他们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好说,好说!”刘头拱拱手,对顾季止不住称赞。
接着,顾季又分了一成银钱捐给府衙。知府乐得合不拢嘴,直说要上折子给顾季讲好话。
昨夜帮忙的船员和海妖都要有赏赐……剩下的一大笔银钱,顾季还有其他打算。
他心中尚未盘算完,边听门外一阵拐棍声。
“卜者带到了。”衙役进来拱拱手。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当初给蠢贼们掐算的算命先生。
“大人们找老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慢慢走来。
他毫不见外,一屁股坐在木椅上。
不知为何,顾季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像是……
“我们见过他。”雷茨斩钉截铁。
“还记得吗?”鱼鱼在耳边轻声道:“四年前我们第一次来杭州,西湖边,他说你有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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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季瞳孔放大。
如此一说, 尘封的回忆突然掀开,老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当年顾季出海去日本之前,曾在杭州停泊接王通上船。他和雷茨借此机会去游西湖, 却在湖边见到一年迈的算命先生。他不仅看到了隐身的雷茨,还占卜出两条重要消息。
第一, 顾季不久后有一劫。
第二,顾季撞桃花好事将近。
顾季那时一个都不信。没想到不久就海难发生,他也被雷茨····
准的要命。
两个月前顾季又来杭州, 还在西湖边找过老人的身影。当时虽一无所获, 顾季也只以为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啊呀, 顾大人又来了。”老人抬起头盯着顾季看两秒, 竟然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你还记得我?”顾季惊讶。
老人故作高深捋捋胡须。
他可忘不了顾季——毕竟不是谁的姻缘线都挂在一条鱼身上好不好?
知府见两人竟然相熟,连忙一改审犯人的态度, 笑着请老人坐下喝茶。刘头识趣的拱拱手告别,衙役将木门关紧,里面只剩下四人坐在桌前。
日光昏昏,给茶香四溢的书房平添神秘。
知府率先开口:“今日请先生来, 是要问问五年前您算的一卦。”
他话音客气中又带着不容置疑。两名蠢贼能去挖宝,老人算卦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即使挖出的财宝已经妥善处置, 但他身为知府,必须知道这位神乎其神的占卜者是何许人也。
老人点头:“洗耳恭听。”
知府将蠢贼们的口供递出去,老人翻了翻,差点将书页扔在地上:“天地良心, 我可没教他们偷东西!”
他掏出几根算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算卦无非····两位大人也不耐烦听。我不知道的他们原是寻了偷窃的心思, 还以为那是他们祖宅下埋的东西呢。若是早知如此,就不告诉他们事情。”老人叹口气:“那里风水好, 居住者往往发达,埋财也不奇怪。”
顾季不懂占卜之术,却见老人语气分外诚恳。
知府问道:“那您又师承何人?算卦问卜可有什么讲究?”
老人摇摇头。
看着知府没有追究“教唆偷窃”的罪名,他松口气道:“我从小跟着师父走街串巷,给钱就算,十文一卦。”
“您如今怎么不在西湖边了?”顾季好奇。
老人嘿嘿一笑:“冬天湖边太冷了。不过还是西湖边生意好,过两日就回去。”
知府又盘问些生平细节,老人也回答的坦坦荡荡。将记录送去交由衙役们查明,公事就暂且告一段落。
“老人家,您还和顾大人认识?”知府丢下公文奇道。
他见过不少穿金戴玉仙风道骨之人,还没见过这般接地气的,更没想到与顾季是旧相识。
“那当然。”老人无不骄傲:“我可是料准了他的姻缘。”
“嚯。”
知府震惊的嘴都合不拢,半晌道:“您都能算出他尚公主?”
公主——
如果没看错,这条鱼是雄性。
老人向雷茨扫一眼,有些怀疑自己的水平,但更怀疑这条鱼身份有假。
“说这些做什么?”鱼鱼转移话题。
顾季默契道:“老人家,您什么都能算么?您能不能算算,究竟是谁把金银埋下去,又为何为之呢?”
他成功转移了老人的注意力。他摸摸胡子,铜钱抛起落下,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神神秘秘笑着点点头,他向顾季伸出手:“十文。”
鱼鱼递过去十个铜板。
“真是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一桩因果上。”老人看着卦象,摇头晃脑道:“如今宅子可是换了主人?主人是否在海上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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