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离开。”雷茨突然道。
顾季一愣。
阿尔伯特号离开港口已经五天,要不是雷茨想方设法让鱼鱼行会送了封信,瓜达尔还以为顾季死在岸上了。
顾季望船兴叹,想着赶紧离开,却不知雷茨要留到什么时候。
难道今晚一切都将结束·····
君士坦丁的士兵占领皇宫不久,公民们的情绪便沸腾了。
他们已经受够了接二连三的皇位动荡,不想再选择毫无资格的米哈伊尔,更不想选择赶走女皇的君士坦丁。近几年来,拜占庭国力日渐衰弱,国境不稳,即使在首都君士坦丁堡,公民们也能感受到生活的日渐艰辛。
而在国家衰颓的时刻,卑贱的缝敛工之子、无耻的太监却只顾弄权。
对当今境地的不满、对旧日荣光的怀念汇成巨浪,冲刷在每个公民的心头。
在曼尼亚克斯安排的士兵煽动下,他们纷纷走上街头。
要求迎回女皇,恢复巴西尔皇帝旧政,重建帝国荣光。
“佐伊!佐伊!”
人们高声喊叫着她的名字。
数不清的男人,甚至女人和孩子。他们的脚步重重踏在街面上,口中的呼声震耳欲聋。匕首、长剑、棍棒紧握在手中,坚定不移向皇宫前进。
“还政于佐伊!”
浪潮般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顾季和雷茨紧跟着人群,向皇宫蜿蜒前行。君士坦丁没想到白天刚刚拿下皇宫,晚上民众便发生了□□。士兵与民众在宫门处相会,火把将深夜照得明亮,鲜血很快染红了宫门。
“冲进去!冲进去!”
比起历史上在皇宫前的血战,此时公民中混杂了大量曼尼亚克斯的士兵,君士坦丁的军队又疲惫不堪,因此攻进去的速度远比想象中更快。公民们几乎在愈演愈烈的叫喊声中长驱直入,皇宫的寂静荡然无存。
顾季和雷茨趁乱混进皇宫,眼看着公民们找到负隅顽抗的君士坦丁,以及奄奄一息的米哈伊尔。
舅甥两人和几名侍卫躲在房间一角,在刺伤几人后最终被捕。他们被狼狈的捆成一团关押起来,等待女皇处决。
之后,公民们试图寻找女皇的踪迹。
塞奥法诺早在人群中安插了眼线,见此情景立即大喊,佐伊女皇的船只已经在海上消失好几天,恐怕遭遇不测。
在人群骚动之时,又有人高声叫出狄奥多拉的名字。
狄奥多拉。
君士坦丁堡的市民们突然想起,他们还要一位健在的公主。这位公主更加年轻、虔诚而英明。如果找不到佐伊女皇,狄奥多拉同样可以被尊为女皇,引领他们重新找回帝国的荣光!
几乎只犹豫了几分钟,人群离开皇宫,前往狄奥多拉所在的修道院。
“狄奥多拉!”
“狄奥多拉!”
新女皇的名字撼天动地。
当修道院的大门打开时,修女装扮的狄奥多拉低眉敛目,正正跪在圣像前祷告。
她神情虔诚,半闭的双眼中却是比血还要浓的野心。
自从被姐姐送到此处,她每天都在祷告中度过。但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当公民们冲进修道院,破开陈旧的大门,月光洒入阴暗的内室。
为首者将象征皇权的华丽紫袍披在她身上,狄奥多拉缓缓转过身。
火光如炬,臣民们高呼她的名字,如同对古往今来伟大皇帝的敬仰别无二致。
罗马女皇。
婚礼!
三请三辞。
狄奥多拉盛情难却, 最终在夜幕中踏出修道院,带领浩浩荡荡的人群回到皇宫。
她发出两道诏令:命令侍卫队拼尽全力找回姐姐佐伊、将米哈伊尔和君士坦丁刺瞎并流放。
两个小时之后,这两件事都有了结果。
佐伊在岸边被发现, 老女皇毫发无伤的上岸。听说妹妹已经继位,佐伊气得拒绝返回皇宫。不过当发现如果她不接受共治, 那么就要失去皇位····佐伊最终屈服了。
米哈伊尔被刺瞎后就血流不止,在高烧中很快死去,甚至没等到流放自己的消息。君士坦丁则在绝望中登上小船, 即将与长兄约翰在帝国的边缘汇合。
不过约翰当年离开时, 好歹有雷茨送行李;君士坦丁则已经双目失明, 甚至有可能在路上死于眼部并发症。
当顾季回到皇宫时, 夜色深重,激动的公民们仍然围在皇宫外呼喊狄奥多拉的名字, 久久未曾散去。
雷茨带着顾季回到卧室——这里是他们在皇宫暂时安身的场所。
顾季将自己扔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向天花板。
好累。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中世纪的政变。这场政变比历史上更迅速,也更势如破竹。顾季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公民们长久不绝的呼喊声, 以及冲天的火光。
历史最终还是踏上了相似的车辙。两位女皇达成共治:只不过此次共治由狄奥多拉主导。
佐伊是否还会与君士坦丁九世结婚?马其顿王朝已是日薄西山,拜占庭的未来将走向何方?
顾季也许永远都达不出这些问题。
因为——
“我明天就走啦!”顾季的声音中都难免喜气洋洋。
拜占庭之旅中, 虽然取得希腊火的任务圆满完成,生意做的也很顺利,但也着实经历了不少磨难。即使如今米哈伊尔已经死了,顾季也不愿再想起他的脸。
“好好补个觉。”雷茨抿抿唇, 帮顾季盖上被子。
顾季察觉到鱼鱼好像心不在焉。
他疑惑的看了两眼,雷茨却把头转了过去。
罢了, 也许雷茨今夜还有事要做·····顾季困得要命,心中又充满回家的喜悦, 就这么在鱼鱼的温声劝慰中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梦境中,好似有人在碰自己。
谁?
顾季眯起眼睛,想抬头看看,但却怎么都起不来床。柔软的床铺好似有无穷的魅力,让他四肢绵软无力,只想抱着枕头好好再睡一觉。顾季懒洋洋的打了个滚,试图逃开触碰他的手。
没逃脱,一双手伸过来脱他衣服。
感觉到熟悉的触感划过胸口,顾季嘟嘟囔囔道:“雷茨?”
鱼鱼轻轻“嗯”一声。
雷茨的行动难以预测,半夜扒他衣服也算常事。顾季于是放下戒心,轻轻蠕动了下嘴唇,唇珠上好像被抹了什么液体,他无意识的舔食,很快在熟悉的异乡中沉沉进入梦乡。
他做了个分外冗长的梦。
好像他被浸泡在水中,清澈的浴池中撒着花瓣,芬芳扑鼻;又好像有人给他穿上了什么衣服,复杂繁琐的配饰一件件往身上套。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上辈子的导师递给他一个大红包,老头子拍拍他的肩,欣慰的与他说了什么;
一个转眼,顾母的容颜又浮现在面前。强作欢喜,但嘴角的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嫌弃。
场景越转越快,顾季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朋友同学,一个个向他道声“恭喜”;又看到阿尔伯特号焕然一些,披着昂贵的红绸子,循环播放喜庆的唢呐。
这梦怎么越做越怪?
眼前突然出现一缕明亮的天光,顾季挣扎着睁开眼睛,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在哪呢!!
床呢!!
已经是黎明时分,柔软的天光刺破黑暗,轻盈的洒在君士坦丁堡的每个角落。昨晚的动乱的痕迹仍在,却好似被天光模糊了般,缓慢步行的人群悠然自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金顶闪闪发光。
很美,但顾季之所以睁眼见到此情此景,是因为他的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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