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办法,就是特帕内卡不松口——
“顾大人。”林五娘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口走进来:“有郎中的新消息。”
大家一齐看向她。
“托皮尔岑去球场了。”她把气喘匀:“特帕内卡带人把两个祭司围住了,死活不让他们动手。”
“他说自己也参与了比赛,要死就和他们一起死。”
祭司们终究不能对特帕内卡动手,只好去找托皮尔岑。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顾季临走前和他所说,正是此意。
“也不知托皮尔岑怎么想的,不怕报应么?”林五娘不寒而战,不懂怎么会有人创造出如此血腥的东西来。
“对了,那两匹马怎么样了?”顾季问道。
林五娘一愣:“昨天我们把马送到宫中去了,他们收下了。”
“悄悄去给特帕内卡送个信。他要是还想再骑马的话,就赶紧去宫殿里把马找出来。”
等到托皮尔岑生气了,特帕内卡就见不到自己的马了。
瓜达尔立刻领命而去。
就在同时,大虎正从门口回来,挠挠头:“郎君,这是出什么事啦?”
“门口有人传话,皇帝要您等会儿去见他。”
进宫讲经
顾季瞬间头痛。
托皮尔岑怎么又找上他?在心中盘算了几个来回, 顾季也想不到皇帝有什么事非要召他进宫。
皇帝现在人还在球场,也不急于一时。顾季不紧不慢喝下两杯茶,才鱼鱼一起骑马去宫中了。
他们约莫等了半个时辰, 托皮尔岑才出现。
他被几个奴隶架在椅子上抬回来,表情臭臭的, 看着就是一副生气样子。
顾季却松一口气——虽然托皮尔岑心情不好,但大概没把儿子剁了。
他摇摇晃晃坐下来,抬眼看顾季:“你已经知道球场上的事了吧?”
顾季点头。
他还想知道之后的事。托皮尔岑也满足了顾季的好奇心:“特帕内卡那个臭小子, 竟然敢死活拦住, 强行中断了祭祀。”
祭祀被中断……那么大概所有人都得救了。
托皮尔岑在儿子的逼迫下, 最终放过了无辜的球员们。两人心头一松, 雷茨轻轻抽动鼻子。
“什么味道?好香。”他低声道。
“来点吗?”托皮尔岑有气无力倚在椅子中:“都尝尝吧,反正也吃不完。”
奴隶很快端来两只大盘子, 上面竟然是油汪汪的烤鸡。现杀现烤的鸡肉还算鲜嫩,热腾腾的扑在人面前,香料气息让人食指大动。
盘子本来是用来装人殉的——仪式被打断,就只好用火鸡来代替献祭了。
想到盘子曾经的用途, 顾季和雷茨都摇了摇头。
托皮尔岑也浑然不在意,让奴隶把油腻的鸡肉拿下去。他最近讲究养生之道, 已经不像从前一样毫无节制的饮食了。
他叹息道:“特帕内卡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他怎么做出这种让我伤心的事来?”
“他本意并非如此。”顾季道。
“可他心里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托皮尔岑咬牙道:“连完成一场祭祀都不愿意。”
他说着,语气中却没有极其激烈的愤怒,反而有些迷茫。
顾季不再提特帕内卡之事, 反而淡淡问道:“您今日怎么想起找我来?”
一路上他想过许多可能性,顾季觉得最靠谱的, 便是托皮尔岑得知小儿子与自己有私交,希望他离特帕内卡远些。
如果不是这样……
“哦, 因为羽蛇神要我找你。”托皮尔岑道。
顾季:??
谁?
“羽蛇神总是在梦中出现,呼唤我来见你。”托皮尔岑叹息道:“它说你能给我启发,指引我走向冥冥之中的道路。”
“不仅仅是我,还有人梦到了相似的内容。他们都劝我寻求你的建议。”
顾季这才回过神来,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羽蛇神许久没有入梦,顾季还以为它已经放弃自己,转而寻求其他劝说托皮尔岑的办法呢。没想到羽蛇神很执着——转身让皇帝召见顾季。
虽然顾季不愿主动帮忙,但他不能拒绝皇帝的见面。
羽蛇神……还真是锲而不舍。
顾季在心中长叹一声:“那我能给您什么启发?”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哪点能引导托皮尔岑走上冥冥之路。眼角余光扫过皇帝的面容,他在其中看到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托皮尔岑想了想。
“大宋物产丰盈国泰民安,比这里富足的多。”他慢慢道:“你们的皇帝是如何做到的?这里四季丰收,气候温暖,为何没有你们强盛?”
顾季一愣。
他还以为托皮尔岑要问如何才能长生不老呢。
托皮尔岑似乎看出顾季的震惊,道:“我与羽蛇神同生,又何必在意这副躯壳?”
雷茨已经被皇帝彻底绕晕了。在他看来,托皮尔岑不仅反复无常,喜欢血腥残忍的人殉,还总把自己比作鬼神,实在不可理喻。
鱼鱼放空大脑,抬头看天。
顾季却若有所思。他顿了顿道:“您有没有读过我送您的书?”
托皮尔岑摇头。
很快,他当初送的一箱书被搬过来。顾季打开箱子,抽出其中一本看了看,递给托皮尔岑。
皇帝低头……书封上写着两个大字。
《论语》
雷茨凑上来看了一眼。他学字时读过这本书,就是什么都没读懂……鱼鱼赶紧把脑袋缩回去了。
托皮尔岑道:“这便能回答我的问题?”
顾季点头。
托皮尔岑所问太复杂了,顾季答不出来,恐怕就连赵祯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回答不了,那就干脆交给书本。
他带了一箱书——古来先贤著书立说,都在于此。
“你说真的?”皇帝看着薄薄一本册子,不相信。
“我朝丞相曾道,半部论语治天下。”顾季笑道:“这是大宋所有读书做官人都要学的东西,天下智慧不过于此。”
托皮尔岑似乎被说动了。
“请你给我派一个翻译来。”他说。
顾季应下。托皮尔岑也许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让两人出宫了。离开宫殿的时候,顾季正看到特帕内卡的奴隶正牵着马,偷偷从武士庙背面绕走。
看来他得到了顾季的消息,先行一步带走了马。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雷茨遥望逐渐变远的宫殿,表情中流露几丝困惑。
郎中和他们挤在一辆马车里。他虽然不知道谈话的内容,却也听说了球场上的事,内心惊疑不定。
“对呀,他干嘛想杀这么多人,也不积点德。”郎中也道。
顾季却轻轻摇头。
从来到奇琴伊察后,他便先入为主的判断,托皮尔岑希望通过各种手段来延长自己的寿命,甚至违抗羽蛇神。
但现在看来,托皮尔岑却并无此意。
他非常清楚自己与羽蛇神是一体的——神明将永远不会被湮灭。他犹豫不定的,却是这片土地上的城市和国家。
神王已老,他死后又会如何?
是用鲜血向众神祈求,使整个国家被眷顾;或者逐渐抹除这些痕迹,走向另一种发展。托皮尔岑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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