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淡淡扫过来,和特帕内卡四目交汇。
菲兹!
特帕内卡心重重跳了一下,他向路边看去,正见到人群中顾季和雷茨。今日两人都舍去了宽袍大袖,穿得利落许多。
“你们来了?”他凑过去:“昨日我把东西给菲兹了。”
顾季点点头。菲兹已经从他们面前路过,正向宫殿走去,托皮尔岑在那里等他——然后绕到城郊的神庙。
众人都跟在菲兹身后,前往祭祀仪式现场。
特帕内卡急得直叹气,顾季眉头也深深锁起。鱼鱼悄悄拍了拍他的手:“别害怕,即使计划失败了,我也有万全之策。”
顾季挑眉,没想到鱼鱼还做了另一手打算。他问道:“怎么叫万全之策?”
雷茨边走边说:“你看,现在行李都打包好了,船员们随时都能离开。他们三五个人架一辆车,轻装简行,托皮尔岑绝对追不上他们。”
“他们跑到岸边,跳上船就能走。”
“那我们呢?”
如果托皮尔岑发现顾季装神弄鬼,船员们或许能幸免,但他绝不会轻易放过顾季。
“更简单了。我们只有两个人,速度更快——只要跳进河里游泳就行。”
“我算过。”鱼鱼乖巧道,眼眸中亮晶晶的:“虽然你体力还是差了点意思,但我可以带着你。我们边游泳边捕猎,半年内肯定能回泉州。”
顾季眼前一黑。
游泳横渡太平洋,独属于雷茨的浪漫回家方案。他抬眸去看雷茨,发现鱼鱼大概真的计算过,方案确实是可行的。
“就是泉州离这里实在太远,如果能有近些的地方登陆,走陆路更方便。”雷茨诚恳补充。
“我告诉你个秘密。”顾季轻轻招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鱼鱼眼中泛起好奇的光,他轻轻俯下身去,就听顾季在他耳边道:“地球是圆的。”
“换个方向游,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马德里……被鲨鱼叼走的几率就小多了。而且再往东去游一游,就是君士坦丁堡。”
“比回泉州更快,被鲨鱼叼走的几率还低。”
雷茨的大脑死机了。
他眨眨水汪汪的眼睛,怎么也没想明白什么叫做地球是圆的,为何一路往东却又回到了西方。
顾季忍不住笑了,揉揉鱼鱼头上的毛,不再逗他。
两人一路说笑着,便已经到了宫殿附近。这边的街道布置的更漂亮,大家都涌到街道两边,手中拿着鲜花往菲兹身上抛,欢呼声和笑语不绝于耳。
有人不知道是什么节日,有人还以为菲兹是什么表演者,但老人们熟悉仪式的规则,他们面露惊讶。
伴随着一路笑语和泥笛声,他们终于到达了宫殿门口。托皮尔岑正坐在那里。
他打扮的无比威严,苍老而挺拔着,整个人看上去年轻十岁有余。厚重的羽毛头饰和脸上的油彩遮住了皱纹,新裁的丝绸袍子贴合身形。
“陛下。”菲兹从轿子下来,轻轻踩着步子接近托皮尔岑。
他如一只猫般轻盈,等待着接受祝福。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顾季露出一丝讶异。
托皮尔岑竟然继续仪式。
菲兹会杀了托皮尔岑的预言还历历在目。托皮尔岑肉眼可见的非常紧张,他身边人更站了十几位武士,暗地里握住刀柄。
又向前走了两步,菲兹被轻轻拦住了。他抱着一大簇鲜花并未多言,只是冲托皮尔岑笑了笑。
托皮尔岑目光昏暗,背诵起冗长的赞美之词。
低沉的声音盘旋在紧张的空气中,顾季忍不住轻轻屏住呼吸。菲兹的袍子里带了一把极为锋利的短剑。
祭司们唱着古老的调子,蒙特祖玛站在托皮尔岑背后,他盯着菲兹,看起来比马上就要送命的人还要紧张。
半晌,托皮尔岑终于毫无感情的念完了所有赞美,将一大捧鲜花递给菲兹。菲兹抽出最娇嫩的一朵,轻轻别在自己的头发上。
他回眸深深看了托皮尔岑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步总算过去了。蒙特祖玛深吸一口气,看向左右:“走,去神庙。”
众人纷纷向托皮尔岑拜别,却见托皮尔岑竟然也被抬着跟了过来,要亲眼见证这次祭祀。
人潮中,雷茨悄悄从顾季身边溜走。他回头向远处望过去,特帕内卡比了个手势,表示一切正常进行。
顾季向前几步,来到菲兹附近的位置。但走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此处人太多了。
菲兹和抬轿者,祭司们,武士们,还有托皮尔岑的车队,竟然全挤在一起。顾季身边就是蒙特祖玛,几乎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
但按理来说,此处应该只有菲兹了。
蒙特祖玛和顾季打了个招呼,目光就向别处落去。顾季眼神微动……
他竟然在看菲兹藏刀的位置。
仪式
顾季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两步, 提醒菲兹有人在盯着这里。今日队伍中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个人都心思各异。
菲兹微不可察的颔首,他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 然后举起腰间别着的泥笛。
乐曲轻轻响起,那是一首简单的调子, 听来却又有点陌生。
蒙特祖玛刚刚听到旋律,便发现挡着他的顾季突然向后挪了挪。他想上前查探菲兹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却突然眼前一阵恍惚。
他要干什么来着?
他摇摇脑袋, 懊悔自己的前两夜紧张的睡不着觉, 把精神头都熬没了。
菲兹嘴边换了个调子, 蒙特祖玛才觉得头晕目眩的情况好些。他环顾四周, 好像大家刚刚都晃了一下神似的。
再看菲兹,他腰边似乎藏着的短刀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他看错了?
人群离金字塔越来越近,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们。蒙特祖玛无暇多想,和身边的祭司们对了对眼神,都深吸一口气。
马上就是最后的时候了。
“停——”队伍缓缓定住。
金字塔就在面前。蒙特祖玛无暇再管这里,一路小跑去金字塔顶端做准备。那里已经站着两名祭司, 都是熟悉的面孔。
众人纷纷散开在金字塔四周,按照习俗并未多向前一步。几百名武士把金字塔团团围住, 在金字塔与人群隔绝出一片空地。
而在另外三面,金字塔外都是树林。
顾季顺着人流走入参观者中,及时占据最有利位置。托皮尔岑的车架就在他不远处,皇帝正看过来。
菲兹见众人都已落定, 才缓缓从车上走下,顺手从腰间扯出一根泥笛放在嘴边。
乐句奏响。
如果仔细听的话, 可以听到其实现在有两种声音。其一是菲兹的笛声,其二则是遥远树林中, 似乎也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
那是躲起来的雷茨。
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众人都没分清它们。
随着乐曲奏响,天地万物昏暗无色,只能听到一阵阵笛声,似乎将人带入无尽的虚幻中去。所有人情不自禁屏气,一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落针可闻。
所有的鲜花和色彩都凝固,安静恍如一滩死水。
菲兹抬步走向金字塔,四名女士作为“妻子”跟在他身后。头上戴着的花环垂下遮住视线,他每上一步台阶,就把笛子扔在石块上摔碎。
泥笛破裂,刺耳的声响在乐曲中间杂传来。
他大概走到一半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
“是神使?”
”别过来……保护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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