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玉至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得而知,但他独自一人待着,无论是被索命还是索身,他都不愿意,还不如待在南災身边来得安全。
所以他这才赶到这,想要和南災提提,结果没想到长老们竟然汇聚在此了。
“我有一些修炼上的事想要问问师尊。”谢春酌含糊着把自己的来意混过去,然后转移话题,去问离自己最近且最熟悉的执事长老:“长老,你们这是找师尊有什么事吗?”
执事长老也不瞒着他,叹气道:“昨夜大雨,今日大热,皆是灾祸之象,山上如此,山下肯定更是严重,我们要找仙尊商量此事,派些弟子下山去。”
谢春酌听了有些奇怪,这件事完全可以直接派弟子下山,等到摸清楚凡间情况再说,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是先去处理,而是先来找南災?
而且南災虽修为高深,半步成仙,但素日里根本不管宗内事物,实际上,他之前连闻玉至都不怎么管,一副放养的状态,谢春酌一度认为,对方的存在对宗门、对他、对弟子们来说,就是一个类似于镇宗法宝的人。
不过或许是要象征性问问吧,不然显得不尊重。谢春酌想着,便听见南災的声音从洞府内震出,冷冷的,不轻不重,又叫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进。”
然后顿了一下,“你先前往住所,吾随后便去。”
后面那句话是对谢春酌说的。
长老们面上浮现出几分惊讶,谢春酌知道这是因为南災向来对他不喜,此番改变就叫人惊掉下巴。
谢春酌其实也为南災对他态度的变化感到些许奇怪,但退一步说,或许是因为南災只剩下他一个弟子,又或许是因为闻玉至死而复生,胡乱杀人,南災为了责任,不得不庇护照顾他呢?
谢春酌现在懒得去想很多事了,越想,有些事就越乱。
还不如全部暴毙一了百了,剩下他一个人就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谢春酌微笑着跟长老们告别,去了南災给他准备好的住所。
那座屋子建立在南災洞府的西侧面,因着山下有灵脉的缘故,气温偏低,以至于草木都是耐寒属性,瞧着不是非常漂亮的模样,也不旺盛,三三两两汇聚着,散发着很浅的草木气息。
一路往前走,除却花草,山上多的还是一些或大或小的石头,石头隐隐有裂缝,裂缝在日光下闪着光,谢春酌捡起一颗拇指大小的小石头,碾碎之后,泥土中有碎光,是与灵石一样的材质。
谢春酌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房屋前,与他原本住的房屋样式基本相同,一院一屋,推门进去,院内有树,翠叶随风扇动,叶片打在一起,发出窣窣的响声。
他首先去找小仙童,但出乎意料的是,小仙童并不在这里。
谢春酌心下疑惑,踏步往前,还没推开门,一阵风吹来,身后窣窣的叶声愈发大,他回头看,才惊奇地发现,院内树上还挂着一个做好的秋千。
他不由走近去看,秋千是手工做的,还很新,能看见边缘制作的痕迹,摸上去倒是很光滑。
南災会为他做秋千吗?
谢春酌听到了自己咚咚、咚咚咚加快跳动的心跳声,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蔓延,他沉默地看着秋千好一会儿,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了房屋。
门推开,没踏入,第一眼,他就仓惶地后退,几乎要摔在地上。
因为……
——这屋子的所有打扮,与方家老宅中,方旭也的房间布置一模一样。
窣窣、窸窸。
风猛烈吹来,叶片打在一起,打在树干上,发出欢笑的声音。
他们好像在喊:卿卿、卿卿……
地面浮现出脚印,一个、两个……一路往前。
嘀嗒、嘀嗒……
耳畔有人轻轻吹了口气,冷得谢春酌汗毛直立,他攥紧手,不敢回头,那呼吸慢慢落在他的耳垂,似有人轻咬,哀怨地喊:卿卿。
第48章
谢春酌以为自己会尖叫出声, 但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身后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在那里喊。
直到有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如同被解除了术法, 猛地转身, 奋力一推, 软剑飞入手中, 弹开, 绷直, 剑尖直对着身后之人。
他口内咬破皮, 有了很淡的血味, 双目圆睁,警惕地望去, 神情却又是一怔。
因为身后站着的人……
“作何如此看着吾?”南災蹙眉问。
谢春酌不知道面前人是真是假, 仍然手持利剑维持动作,直到南災朝他靠近。
他神经紧绷, 不暇思索立即就拔剑刺去,结果下一秒便被南災单手握住剑尖,他心下大惊,正要抽出, 剑却一动不动,拔不出来。
他憋气, 正要再次用力,南災微不可及地叹口气,下一秒,剑抽出,谢春酌因为惯性握着剑后退几步, 踉跄站稳,抬头再一看,南災的手心竟然连皮都没刺破。
谢春酌怔愣。
南災见他这样,便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没问完,声音就被撞破了。
他的怀里猛地扑进来一个人,带着暖热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南災讶异地垂眸,便见谢春酌双眼紧闭,眼尾泛红,睫毛颤动,脸上满是不安与恐惧。
是真的被吓到了。
南災本想将他推开的手收回,僵硬生涩地在他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慰,“是玉至来了吗?”
谢春酌颤着声音应了一声。
南災环视四周,看见了门前的脚印,再侧头,秋千被风吹得旋转转圈,最后慢悠悠地轻轻晃动,恍若不久之前,有人正在那里坐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走了吗?”谢春酌没听见南災说话,攥住对方衣衫的手往下扯了扯,紧张地问。
“走了。”南災说。
他说完,没过一会儿,谢春酌将把脑袋从他怀里钻出往外看,等没看到奇怪的东西,才松开手,在他怀里退出去。
怀里一下变得空荡荡,南災不禁皱了皱眉头。
谢春酌吓得够呛,微微仰头,就跟南災说了刚才的事,他咬着下唇,脸色还未恢复,惨白一片,顺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师尊,我能与你同住吗?”
南災睨他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不想与吾同住吗?”
“……现在想了。”
谢春酌恼南災不给自己台阶下,又不好发脾气,毕竟现在有求于人,只好低声下气,却不知此刻微微瘪嘴,不太高兴的样子被人尽收眼底。
南災眼中闪过笑意,而后又板紧了脸,心下觉得自己荒谬,于是语气也严肃了些:“可以。但你必须得听话。”
谢春酌满口保证,然后又想起了小仙童,怕他被没有理智的闻玉至杀了,当即就要开口问南災,结果声儿还没出,小仙童就骑着仙鹤回来了。
小仙童啪叽一下从仙鹤身上下来,又拖拽着包袱要进来,看见两人惊讶地打招呼:“师兄~仙尊。”
“你去哪儿了?”谢春酌看他平安无事,心下舒口气,随后见他身上衣裳溅射到了水渍,想起那莫名的滴答声,又有几分不安。
小仙童嘟嘟囔囔告状:“仙鹤飞到一半嫌热,想要去凉快凉快,就带着我去了一条小溪,它玩了会儿水,洗了澡才把我带回来呢!师兄你说说它!”
仙鹤本来在一旁用喙梳理羽毛,闻言当即抬起翅膀扇了扇,沾了水的羽毛一甩,小仙童“哎哟”地捂住自己的脸,跺脚大喊:“臭鸟臭鸟!”
谢春酌忍俊不禁,惧意消失了大半,他心情变化得明显,身旁的南災银白的眼瞳微微转动,落到他仰起嘴角的脸上。
呼呼——
风声吹过,谢春酌忽觉有人正在看他,他不由后背发凉,笑容一滞。
大概是有所预料,谢春酌鼓起勇气回头,但没想到对上的是南災的眼睛。
是南災在看他。
这个发现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惊,谢春酌有种奇怪的预感,他正在掉入另一个陷阱,可是这陷阱究竟是好是坏,他无从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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