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恶鬼罗刹般的言论,女子面色瞬间失了血色,不敢再隐瞒,嘴唇抖索着将姚大人的躲藏之处说出。
“这就对了。”适才说出恐怖话语的嵇临奚,语气又温和了几分,“想要欺君瞒上,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那个本事,也能否承担起那个后果,没有也不能,还不如一开始交代,至少能立个功劳要些钱财,现在再交代,你还能有什么呢?”
直起身子,他不再看对方,从怀中拿出御史令牌,厉声道:“御史台奉命抄家!所有人等!擅离府中者,杀!胆敢反抗者,杀!藏匿罪犯者,杀!”
一连三个杀字,震慑得所有人纷纷瘫软在地,不敢再反抗,
收起令牌,嵇临奚下令让这些官差有一部分看守大小门,一部分将府中下人看押在院子里,自己则是带了一部分人马来到姚大人的藏身之处——书房。
沉重的书柜推开,后面是一道暗门。
嵇临奚提脚用力踹去,那坚固的门就这样被他破开,看了看下面的密道,他让人点起火烛,下去找人,不一会儿,几个官差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了出来,对方的衣上,还挂着好几条珍珠项链,淅淅沥沥落在嵇临奚面前。
他弯下身,将珍珠项链拾起,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会儿,而后看向肥头大耳的男人,唇角挂扯出一抹微笑,“姚大人,可真是让本官好找啊。”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姚大人直打哆嗦,他官职比嵇临奚高上不少,甚至不久前家里办酒席时,嵇临奚还曾来他府中献媚送礼,但眼下灾祸在前,忙对嵇临奚露出讨好笑容,“临……临奚小友……”
嵇临奚眉头挑了挑,一声极有压迫的,“嗯?”
姚大人立马改口,“嵇御史,不……不,御史大人……”
嵇临奚这才略略满意些许,但满意不代表什么,只能代表他接下来会亲和一些地抄家,张开手中圣旨,他将姚大人的官职与姓名念出,说对方犯贪污大罪,奉圣上之命,前来抓捕抄家。
半个多时辰前听闻风声收拾东西逃跑没成功的姚大人,被押着跪在地上,听完圣旨后脸色灰白。
神气无比的嵇临奚让官差押着姚大人前往院中,开始人生第一次的抄家大业,有眼识的官差为他搬来太师椅和炭火,还为他撑起了伞,坐在椅子上,嵇临奚看着一众跪在自己脚下不敢反抗的众人,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杀予夺。
也难怪皇帝会如此迷恋皇位,连太子也视为仇敌,随意掌控别人生命与财产,这滋味确实美妙。
但太子如此美貌温柔,理应成为新任皇帝,自己嘛,当然是太子最信任的那位臣子了,至于信任到什么程度,他要求不高,信任到自己可以压着太子在批改奏折的案桌上为所欲为便是。
“大人,天冷,抱着暖炉暖会儿手罢。”有人朝他递来收刮来的暖炉,将走神片刻嘴角噙着不明微笑的嵇临奚唤醒。
抱着暖炉,嵇临奚懒洋洋看着院中抄家登记的忙碌,看了片刻,他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姚大人身上,忽然笑了声:“姚大人,你其实罪不至死的,可是你怎么想不开要携款潜逃呢?这下好了,不死也得死,毕竟是欺君之罪啊。”
原本就浑浑噩噩的姚大人听到他这么说,不顾被枷锁扣押的手脚,挪动着身体跪爬到他面前,“御史大人,御史大人,求你放我一马,我并未携款潜逃啊!我只是……只是恰好在书房里的地下室睡了那么一会儿,不是逃啊!”知道嵇临奚眼下是皇帝与王相眼前的红人,对方一言能决定他的生死,姚大人可谓是放低姿态。
嵇临奚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摇晃,“不是本官不肯救你,而是姚大人,你之前做了错事啊。”
错事?
什么错事?
努力回忆的姚大人记了起来,之前自己办了次酒宴,嵇临奚前来送礼,他指导了对方两句,说不要仗着背后有人肆意妄为,胡乱构陷其它官员,要牢记自己身份,不要逾矩。
因为这个?!
自以为猜对了真相的他忙给嵇临奚磕头道歉,求嵇临奚给自己美言。
嵇临奚抽出腿来,嫌弃的啧了一声,“你说什么啊,姚大人,本官可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阴险小人,你所做错的,另有其事罢了。”
姚大人茫然,再想不出其它。
嵇临奚也不会告诉对方。
几月前,姚大人曾对太子说出放肆之言。
“哼!太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看来东宫里待太久,太子殿下不知官员苦楚,生就一副天真心肠,亏本官还以为,殿下有真龙之姿,原是目光短浅!”
得罪他嵇临奚者,死。
冒犯太子威仪者,更是死上加死。
也是除了一个所谓的仇人,嵇临奚将对方从心中的小本本上划出。
离抄家结束还有很长时间,无聊的嵇临奚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摸出黑玉棋子来,原本在邕城丰润透亮的棋子,现在上面已经布满风霜,变得凹凸不平瘦小了不说,也失去了不少的光彩。
将棋子抬高,放在眼前,细细摸索的嵇临奚,眼中流露出想念和心疼来。
自己在这京城,可以说越混越好。
成了侍御史后,陆续破了两三个不好破的案子,又弹劾了几位皇帝不喜的官员,如今已是朝堂上的红人一个。
但身为太子的美人公子,去到边关那样的地方必定不会过得太好。
之前当流民的时候,有时偷摸拐骗被追捕,他也逃到过靠近边关的地方,那样的地方,夏天白日的时候热如待在蒸笼里,冬天夜晚时又寒冷无比,人在外面一个不慎都会被冻死,风沙不停,吃饭嘴巴一张,不小心都会吃到沙子,更别说那干燥无比的风,能把人的脸皮都吹掉好几层,劫匪强盗还多之又多,对于边关那样的苦寒之地,嵇临奚没有半点好感。
太子殿下被冷到了怎么办?太子殿下吃饭吃到沙子怎么办?太子殿下脸皮被吹坏吹粗糙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嵇临奚刚才的得意与兴奋都消散了不少,唯余心忧。
殿下如此之美,那些强盗劫匪……见色起意了怎么办?
凭心而论、将心比心、推己及人。
若他是强盗劫匪,遇见太子殿下这样身份尊贵又美貌无比的美人,少不得强绑进自己的窝中,哄骗着与自己成就那见不得光的美事。
越想嵇临奚越心惊,他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凝起眉来,另外一只手松开暖炉,去摸自己藏在身上的令牌。
想必要不了多久殿下就能到军营里面了,与其等殿下到军营再寄信,不如今日回去就寄,捎带上擦脸的脸膏,除了脸膏,还有茶,殿下喜欢喝茶,都将好东西给殿下送去,望殿下在边关能好过一些。
“唉……”他又躺了回去,皱起的眉目满是忧愁,不见刚才傲然睥睨。
殿下啊殿下,我的兰青殿下,你现在在边关,过得可还顺利?
你……你可像我想着你一样,念着饱受相思之苦的小臣呢?
……
“啊……啊嚏!”
楚郁忽然重重打了一个喷嚏,捂住口鼻侧往一边。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前来迎接的娄将军见状,关心地问了一句。
“若是身体不适,军营中有军医。”
“……没什么。”指背抵着鼻骨压了压,再松开时,已经和耳垂同样的红色。
楚郁嗓音有些慢吞吞的,“只是喉咙一时有些发痒。”
他与燕淮今日抵达了边关军营,听闻太子抵达军营,娄将军大为惊诧,他收到了京城那边来的信说太子会来边关一同镇守,但快马加鞭的信前几日才送到,今日太子就抵达军营,时间未免过快了些,想必才刚离开皇宫,就换乘马匹快马赶来。
周围围了不少将士,这些将士从不曾见过太子,此前听到太子要来,震惊之下心中满是好奇,眼下亲眼得见这原本应该坐于京城深宫里的尊贵太子,看对方斗笠下冷白的面容,琥珀色映着风雪的瞳孔,还有那漆黑的眉,那并不怎么遮掩的尊崇气息,和那仙姿佚貌,已经有无数人看直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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