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动作,嵇临奚心中冷笑一声,却说:“我不要银票。”银票还要去钱庄去换,岂不是露了行踪?
“还请掌柜帮我换成银两。”
掌柜连忙去库房取了。
取完银两的他回到前堂,心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如今奉城官兵四处搜寻,说城中恐有谋逆之徒,若有提供线索者,赏银万两,莫不是就是外面那人?
不要方便携带的银票,要银两,遮脸遮貌,身形狼狈,定然是了。
若自己将这人送到官兵手里——
他正这样想着,踏过门槛,却见对方端坐在桌旁,端起茶送入斗笠中,只这个动作,就气势非凡,就连他接待过的知府,也没有这样的凛冽威慑。
掌柜心中一下打起了鼓。
那人注意到他,抬起头来,一声冷笑,“怎么,掌柜是想去报官?”话中意思却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那谋逆之徒了。
全然不惧的话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阴鸷与歹意,那斗笠下投来的视线,仿佛毒蛇一样,摄得掌柜头皮发麻。
他连忙露出笑来,弯腰殷勤赶到嵇临奚面前,“大人哪里的话,您给了小人天大的财富,小人又不知您是谁,怎么会想着报官这种事。”
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
嵇临奚接过打开随便看了眼,确实是五百两左右。
他没立刻走,而是打量眼前的掌柜,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杀,看着掌柜的眼神,就像屠夫在看一块白肉。
后脑勺传来阵阵麻意,掌柜当即跪了地上,举手对天,颤着声音发誓,“大人,您今日出了这门一步,小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小人吧!”说着,他连忙跪地磕头。
他求了半天,终于,头顶的人提着包裹站起来。
“今夜之事,若有半分外传,在我死之前,你的家人与你会先迈入地府,那块玉佩并不是那么好拿的,有的事,掌柜你想清楚了再开口。”
“是是是,是是是,小人谨记。”掌柜大汗淋漓说。
嵇临奚出门了。
回头看着匆匆关闭的当铺,他的面容,都在斗笠下的阴影之中。
进了城镇就需要钱,他带着太子在身没钱又怎么养好太子,偏他来天白山时,身上系的钱袋子被河水冲走,只有紧挂在腰带的两块玉佩还残存着,如今只能寻一处当铺当掉。
象征着名声显著、官升一品的千金之玉,曾被他握在手中日日观赏,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升一品,如今却要折在这默默无闻的当铺之中,换取百两银子。
就像是在告诉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势最后都会化为乌有。
低下头的嵇临奚,攥紧手中另外一块祥云玉佩。
暂且丢了权势又如何?他还有日思夜想的太子,佳人在怀,他嵇临奚也还算抓住了一样梦寐以求的不是么?他并不是什么都失去了,且如今殿下待他,已经与以往任何时候不同,虽殿下从未对他表露过真正的心意,但经历的这一切的一切,还能说殿下对他无心,只有利用吗?
他吐出一口息,将那祥云玉佩收进袖中,转头往更偏僻的地方快步走去。
……
躲在竹篓里的楚郁,听着路边的脚步声慢慢走过去,嵇临奚离开前拿了一些木板在头顶挡着,他并不曾淋到雨,只听着雨声,四周都是黑暗,他抱着双肩,就在昏昏欲睡时,听到路的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睁开双眼,仰起面颊看去。
不一会儿,头顶的竹篓被掀开。
“殿下,跟我来。”匆匆忙忙的声音。
他被嵇临奚背在背上,在城中绕来绕去,与巡查的官兵躲藏,终于,嵇临奚带他来到一处破庙之中,嵇临奚已经在此处做了安排,绕过破败神像,后面就是铺垫好的床被。
“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不用吹冷风了。”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无人的好地处。
第201章 (一更)
同睡
床被是嵇临奚找到这处破庙以后回头闯进一处人家户里买的,自然,买的过程也带着利诱胁迫,利诱的是被子,胁迫的是人安分守己,被子厚厚的两层,他将一切都打理好后,才去把太子接过来。他是小人,也只会以小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想太子看见他小人行事般的一面,好像只要太子看不见,他就永远是那个殷勤讨巧,能得太子怜惜容忍的嵇临奚。
楚郁把外衣脱了下来,折叠着放在旁边,解开头上的发带,手指穿进头发中梳理头发。他头发在杳儿家的时候洗过一次,杳儿很热心,特意热了热水给他和嵇临奚沐浴洗澡。
做完这些,他弯身脱下靴子,将靴子放在一旁,跪坐进床被里,准备盖着厚厚的被子入睡,只身后没有动静,他回头,看见嵇临奚坐在外面的草席上,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嵇临奚。”
“我在的,殿下。”
“你不进来睡吗?”楚郁蹙眉。
嵇临奚憋了半响,憋出一句:“我在这里看门,殿下您睡便好。”
楚郁看他一副做错事不敢上床的姿态,明白了,也正因为明白,他才木着一张脸,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最开始是因为嵇临奚总偷窥凝视他躲之不及痛,后来是因为嵇临奚屡屡献媚难以拒绝痛,而后是难以回应对方的付出痛,到了现在,嵇临奚这样的姿态,就叫他足够头痛了。
他实在不想去提那个地洞下的事,一提就会想起嵇临奚那意识不清时颇具侵略性的一系列行为动作,在那样的情境下,在他人家中,都并非他能坦然接受的事。
楚郁沉默片刻,说:“上来。”
嵇临奚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消气了,干巴巴说:“我在草席上睡就好。”
楚郁看他不说话。
嵇临奚唰唰脱了衣服脱了鞋子,上来了。
两人面对面跪着的姿势实在是古怪怪异,楚郁深呼吸一口气,不解对方为什么最一开始想尽办法占自己的便宜,像游蛇潮湿阴暗的缠着不放,现在却这么拘谨小心翼翼,不,想到地洞事件的他眼前黑了黑,也不是那么拘谨。
他跪在床上,撑着被子,爬到两步到嵇临奚面前。
嵇临奚视线一下就变了。
楚郁:“?”
这你也能?
他立刻坐直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掌抬到嵇临奚面前,嵇临奚以为太子是终于忍不住地洞里自己的轻薄之举,要扇自己教训一番,便把脸凑过去,甚至还习惯性地提前嗅了嗅,确实有一股香气。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楚郁:“……”
他眉头疯狂跳动,五指并拢,捏着拳头,皮笑肉不笑地锤了一下嵇临奚的脑门。
锤完之后,他躺了下去,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闭上眼睛,平静说:“睡吧。”
嵇临奚:“……”
就这样?没别的?
躺在床上的楚郁想了想,翻了个身,背对过去,防止半夜有人偷食。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也睡了下来,掖了掖中间的被洞,堵住外面吹进来的风。
“殿下……”
“闭嘴,不想听。”
外面风声呼啸,细雨连绵,在这交织的风雨声里,楚郁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嵇临奚看着头顶发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忽然,身旁有热源靠近。
心乱如麻的嵇临奚低头看去,心心念念的人已经翻了过来,依靠着他的胸膛,很安静的睡容,一手抵着脸颊,一手自然而然搭在手腕上。
微微张开的嘴唇,热气正从里面钻出来,穿过衣料,这热气仿佛化为一双柔荑,抚上他的胸膛,上下拨弄。
靠在他怀里的太子,脱掉外衣以后,里面就是白衣,暗色中的白衣黑发,更显人美花娇,嵇临奚唇瓣颤了又颤,俯下身去,又忍住,闭上嘴唇,喉结鼓动,扭过头去。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忍耐力,他这才伸出双手,将人抱在怀中,闭上双眼,什么也没做。
……
今夜于燕淮是一个无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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