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都如此说,可见事情是真的,没有半点置喙的余地,男人脸色亦是剧变,只到底是管理千数人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将无关人都驱出去,留下自己的兄弟和县令知县,商议着如何应对此事。
有人说:“先把那来营州的官员截杀在半路——”
男人冷笑,瞥了那出主意的只有武力没有脑子的兄弟一眼,说:“朝廷派来剿匪的人死在半路,那就不是公然和朝廷作对,我们这千数人,如何能与朝廷兵马对抗?”
“这……”
不理会旁人无谓的言语,男人问刚才来汇报消息的人。
“既然是剿匪,对方带了多少兵?”
“听探子回报,三千兵马。”
三千兵马,听到这个数字,男人松了一口气,还能勉强对付,真要打起来,自己这里也不是没有胜算,但与朝廷打战只是下下之策,除非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决不能与朝廷发生冲突。
“负责剿匪的官员是谁?”
这些事,探子已经在来的时候打听清楚了。
“是一才入朝廷不久的新臣,御史丞嵇临奚。”
“嵇临奚、御史丞……”男人喃喃自语,环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知县县令身上,“你们可有了解此人之人?”
知县和县令自然不是了解的,营州距离京城那么远,他们对京官知之甚少,就在这时,又有一人从外面走来,“大哥,知府送来的信。”
“递来!”男人伸出手。
信到手里,看完信,男人脸色大悦。
能在营州如此肆虐,自然也有知府纵容的原因,这封信里知府说,那御史丞嵇临奚是个拿钱办事的人物,乃王相门生,只是后来得了太子器重,投到太子手底下,是个有手段却也贪心的人,想要平息此事,可以利许之。
信中最后让他看完烧了信,将信收在怀里,男人放声大笑,因为听到剿匪消息抖索不停的胆怯之人忍不住出声询问:“大哥,难不成是知府大人那里有了办法?”
“赵兄,快说知府大人说了什么。”
男人袒露胸怀,笑容满面说:“那派下来的官员,有的是法子对付,不用担心。”
……
三天之后,一队兵马停在了营州城外,早早率着官员等待的知府见最前面的马车止住车轮,偷偷抬起眼来。
“吁——”
“大人,营州到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车帘掀开,知府见一穿着官服年轻的俊美男子从中踏出,这年轻男人眉深眼长,龙章凤姿,气度不凡,知这位大概就是京城里下来的那位以探花郎之身力压状元郎与榜眼一年里连升几级的朝堂新臣,知府率着身后官员上前,他是四品官,论官阶,他比眼前之人要高,但眼前之人是京官,他是偏远州城的地方官,更别说对方还是领了差来的,于是眼下见到对方,也要先拱手行礼。
“恭迎嵇大人。”
这抵达营州的,也自然只有领了楚郁的命来剿匪的嵇临奚了,他一下车,第一件事便是将这群官员扫视一周,而后拍了拍衣摆,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来,“诸位大人来得可早。”
知府说:“得知大人前来营州剿匪,除营州祸乱,我等喜而望之,来早等待也是应当。”
“是吗?”
“可不是,嵇大人来营州,营州也能迎来一片青天了。”
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嵇临奚也是个中高手,他笑容真诚了两分,看起来很受这份恭维,随口回夸了知府两句,两方人马聊了一会儿,知府便将他与身后的兵马带进城里,住的地方知府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是他府中一处环境优美的院落,至于带来的兵马,亦是有安置之处。
护卫将嵇临奚的行礼一箱一箱抬下,知府见嵇临奚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包袱挂在肩上,叫人去给嵇临奚拿,人还没靠近,嵇临奚便拒绝了,说包袱里装的东西至关重要,不得落入旁人之手。
“原来如此。”知府一怔,挥手让人下去。
进了打扫干净的院子,护卫们开始放置行礼,等东西都放得差不多,护卫们陆续离开,知府看嵇临奚打了个哈欠,便说旅途劳累,让嵇临奚休息片刻,待会儿等饭菜做好了,派人来请他过去,顺便商议剿匪之事。
嵇临奚点头,应承了。
“那我就不叨扰嵇大人了。”
等知府离开之后,嵇临奚脸上虚与委蛇的笑意一下收了起来,他来到床前,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轻紫色衣衫,如果楚郁在这里,自然认得出那是他那日换衣时落在嵇临奚府中那件,嵇临奚早就寻了机会将这件衣物偷偷藏了起来,事后就算太子派人来寻,他也可以说被拿去洗了,晾晒干净再送回给太子,之后再叫人做件一模一样的,送回到太子手里,一招偷龙换凤,谁会知道他私藏太子衣物。
前来营州,不得见太子,为了缓解思念之苦,他不得带一点太子的东西在路上好生安抚自己那颗欲壑难填的心么,若不如此,一路未免难捱。
面容埋在里面用力深呼吸一口。
好香。
修长有力的手指深按进衣物里去,等到几乎快要窒息时,嵇临奚这才恋恋不舍抬起头。
殿下用的究竟是什么香,只是一件外衣,怎么就这么香得厉害,令他嗅一下都要神魂颠倒,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
第141章
到了时辰,知府派人来请嵇临奚用饭,说是用饭,不如说是一场迎席,在场不少官员,还有歌女舞女献艺。
深谙此道的嵇临奚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一边夹菜喝酒,一边欣赏舞乐。
“嵇大人。”
嵇临奚循声望去,见到席上了一个白日里没看见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龄,眉宇上有一道疤,浓眉大眼,神情颇有几分凶戾。
他挑了挑眉,却是不说话。
男人朝他举起酒杯,笑容满面说:“早就听闻嵇大人在京城的盛名,当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哪里,不过是为朝廷效忠罢了。”嵇临奚神情颇为正人君子的说,嘴唇却忍不住向上,眼底有一抹傲色。
男人看了他的脸色,心中也有了些数,将酒敬了嵇临奚以后,和知县对视一眼,做了个眼神示意。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粉色孔雀裙的少女随着新入席中的舞女乐女一起出现,乐女抚琴弹奏,在舞女的簇拥下,那身着粉色孔雀裙的少女摇曳身姿,月光之下,手掌托脸回头,何其魅惑之心。
又是这招。
嵇临奚看到这少女出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群地方官和土匪在打什么主意,但不得不说的是,古往今来,美人计总是屡试不爽的,男人是受下半身控制的生物,美色当前,若非圣贤,谁能不动心。
便是那些话本子里所谓六根清净的和尚,最后也是要流连俗世一番爽够了才能再遁入空门。
这粉色孔雀裙的少女一出现,立马吸引住了一群男人的目光,仿佛饿狼看见了一块好肉,嵇却是随意看了两眼,靠坐在椅子上,垂眸摆弄着手中的棋子,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
他自然也能装作和这群人一样,落入美色的迷困之中,但他既然已经能通过金钱拉拢,又何须再伪装自己迷恋女色。
伪装便要粉饰,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行动去圆。他有太多手段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任何威胁他与太子亲密感情的因素,嵇临奚都不会让他们存在。
就像燕淮与沈闻致,他想方设法让他们离开太子身边,不与自己争抢,如今好不容易成为太子器重的人,离太子的心更近一步,要他因为一个好色的名声彻底失去了得到太子欢心的机会,那可真比杀了他还要令人难受。
他呀,只忠于太子一人。
嘴角弯了弯,嵇临奚向前倾了身体,一副认真观赏歌舞的样子,手指却夹着瘦了不知道多少圈的棋子从嘴唇旁边擦了过去,这种不为他人所知只有他自己知晓的肖想与觊觎,让他不由得攥紧指骨,吐了一口灼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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