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脸上的伤如何了?”梳妆台前,面色沉静的皇后问了一句。
为皇后梳妆的宫女小心翼翼回:“听说当日太医院就去为太子查看了,也用了药,想必过段时间就好了。”
皇后一声叹息,闭了闭眼,又问:“那太子现在在何处?”
“回娘娘的话,太子今日无事,正待在东宫里。”
发髻已经梳上了,重重的发冠戴了上去,看着镜子里已经不再年轻的尊崇女人,皇后在短暂的恍神后,开口道:“摆驾东宫。”
车架来到东宫,扶着身边容窈嬷嬷的手,皇后往东宫里走去,宫人们看到正要行礼通传,皇后抬手打断他们的动作,让他们待在原地,“不用告诉太子,本宫就是过来看一眼。”
皇后吩咐,宫人自然不敢违背。
皇后本意是不放心太子脸上的伤口,顺便圆这一场皇后太子失和的戏,她看见殿里一道窗门开着,便带着容窈嬷嬷走到能看见里面景象的地处,想看一看太子今日怎么样,伤可好了些。
却不想看到殿里一个穿着朝服的年轻朝臣正在对她的儿子大献殷勤。
那年轻朝臣生了一张俊美皮相,站在桌旁弯腰,献媚地往郁儿碗中夹了一筷子菜,口中不知道说了什么,郁儿弯了弯唇瓣,笑了起来。
“嵇大人连这个故事也知道,看来读了很多书。”
嵇临奚岂止是读了很多书,他最勤奋的时候,一日便看了五本,看得他头昏眼花,好在他有天赋,看过的书都能记得大半内容,后来得知心上人是太子,为了讨心上人欢心,更是疯狂看不同的杂书,只为了与太子说话时,能说出很多吸引太子的故事。
正在愈合的伤口又痒了起来。
楚郁微微皱眉,视线向下扫了一眼。
嵇临奚连忙说:“殿下,可是伤口痒了?”
“有些,但不碍事。”楚郁朝他笑了笑。
“刚才小臣送的药里,正好有一样是止痒的,还请殿下让陈公公取来,说不定用上一用,有奇效。”
太子身躯,何其贵重,连太医院用药都要小心翼翼过一遍检查,陈德顺刚想开口拒绝,楚郁望了他一眼,“去取来罢,陈德顺。”
面色变了变,陈德顺低声说是,转身去把药取来了,嵇临奚恨不得自己亲自去为太子上,只今时不同往日,若他还是那个不知廉耻的楚奚,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但他现在是朝臣嵇临奚,眼下身边都是宫人,只能退在一旁,看着陈德顺将药为太子抹上。
那药抹上,果然不再痒了。
楚郁抬手轻轻碰了碰,说:“确实很有效果,多谢嵇大人。”
嵇临奚说:“有用便好,有用小臣也就放心了。”
楚郁望他笑了笑,低下头去,嵇临奚痴痴望着太子面容,心中暗暗记下送药膏的官员,以后若有机会,他不介意送对方一场机缘。
嵇临奚又在东宫待了一会儿,陪楚郁下了几局棋,直到云生过来说有事要禀告,他这才知情识趣起身告退,离开东宫的他,去了御史台一趟,办完事正要出宫,不想才走了几步,就有一宫人走到他面前,朝他行了礼后,说:“大人,皇后娘娘有请,还请随奴婢往栖霞宫走一趟。”
……
虽说嵇临奚一直想寻机会搏皇后欢心认可,但也没想到,皇后突然召见他。
他跟着宫人来到栖霞宫,只见宫人都噤若寒蝉的模样,迈进殿里,跪在地上的他,心里盘算着皇后为何要见自己,面上却是对眼前的帐子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下官嵇临奚,见过皇后娘娘!”
隔着帘账,高坐的皇后垂着眼目看嵇临奚。
她还记得此人,当初在翰林院时,她见过一次,对方身后跟着锦绣宫的人,而在太子的生辰宴会上,这人亦是献了一份令太子说出喜欢的礼物,那件礼物皇帝还让放在太子床前。
从东宫回来,她就让人查了嵇临奚,嵇临奚为六皇子做过一段时间老师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她,也知道嵇临奚为王相和皇帝办过事。
“都下去吧。”
“诺。”
宫人都退出去了,唯独留下嵇临奚还跪在地上,他低垂着脑袋,收回看向外面的余光,依旧恭敬拘谨的模样。
“嵇大人。”
“下官在。”
“抬起头来。”
嵇临奚将头抬起。
“倒是一副好相貌。”一声轻笑,嵇临奚却从中听出一股子冷意。帘账被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用钩子掀开,他又一次看见皇后真容,对方居高临下审视他,神色平静却令人畏惧,“有才有貌,难怪能得陛下重用。”
一时摸不清皇后目的,嵇临奚伏地回了句不出错的,“多谢皇后谬赞。”他察觉到,皇后并不喜欢自己,甚至对自己有厌恶之心。
“不知嵇大人是何时与太子走近的,本宫很是好奇。”
嵇临奚眼珠动了动。
若在太子受伤前,皇后如此询问,他当然是坦诚交代用来讨皇后欢心,毕竟皇后欢心他了,他也就能离爬太子床榻更进一步,但眼下不确定太子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他一边想着措辞一边说,“殿下贤德清明,下官三生有幸,正巧入了殿下的青眼。”
谎话连篇。
皇后眼神冷了下来。
不管如何,她决不能容一个讨好谄媚的小人留在太子身边,她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会不了解呢,长居深宫,内心总是觉得寂寞孤独的,更别说燕淮还去了边关,身边除了云生,便再难有其它可以说话的人。
太子以后将是陇朝的天子,身边若有小人之流,难保不会受了引诱误入歧途。
她知太子心志坚韧,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念及至此,她按住扶手,正要出言时,外面传来宫人的通传声。
“娘娘,太子过来了。”
碧山绿的衣摆拂过殿门门槛,楚郁带着陈德顺和云生走了进来,他视线扫过还跪在地上的嵇临奚,从嵇临奚身旁走了过去,到了帐前,拱手道:“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看他脸颊上已经结了疤的伤痕,忍住心疼,偏过头,冷淡道:“太子,你来栖霞宫做什么?”
楚郁说:“儿臣的东宫新得了一坛佳酿,特来送给母后。”
话落,陈德顺已经捧着酒坛上前,双手递出。
皇后面色微松,“太子有心了。”她让容窈将酒坛收下,又让宫人进来,给楚郁取来椅子,落坐在椅子上的楚郁,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嵇临奚,面色诧异,“嵇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嵇临奚连忙转对他的方向跪着,“回殿下的话,适才皇后娘娘召见,下官这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楚郁点了点头,随即不经意地问皇后,“不知母后召见嵇大人所为何事?”
茶已经端了上来,皇后喝了一口茶,语气缓慢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一见这位前途无量的朝中新臣罢了,听说很得你父皇宠信,才入朝堂一年,就已经官升好几阶。”
“原来如此。”楚郁笑了笑。
“现在母后已经见到他了,正好,儿臣找嵇大人还有事,还请母后放人,让嵇大人随儿臣回东宫去。”
陈德顺看见皇后一下攥紧手下的椅子,随即又慢慢松开,“既然太子如此说了,那就将嵇大人带回去罢。”
“母后乏了,就先去睡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楚郁拱起手,“不打扰母后休息,儿臣告退。”
似乎想说什么,但皇后最后还是别开了头,身影消失在了帘账背后。
……
第137章
傍晚的余晖倾落而下,天色已晚,暮色昏沉。
楚郁将嵇临奚送出皇宫,站在宫门口,他对嵇临奚说:“回去吧。”
嵇临奚知道,刚才若不是太子出现,自己少不得被皇后责罚,他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纵使再得器重,在皇后面前,依旧是位卑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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