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对百姓来说会是一个好年吧。”他打开窗门看了一眼燃放到空中炸开的烟花,轻声说。
“是的,陛下。”云生肯定道。
“陛下命户部开仓放粮入市场,年关时分粮食价格比平时还要降下两成,其余各地粮食价格亦有下降,百姓很是欢喜。”
从前每到这个时候,就是官员大肆敛财的时机,他们会垄断粮食的购买渠道,假借粮食短缺供不应求的名义大幅度上涨粮食价格,比平时还要高上四五分不止,百姓最初怨声不断,这么多年下来,竟也习惯被驯服了,只嘴上说几句粮食又要涨价了愁眉苦脸前去购买,又欢喜迎接新年,期盼来年更好。
楚郁回头看他,唇瓣勾了勾,“这都要感谢我们的相爷一党了,功劳匪浅。”
云生:“……那确实是要谢一点的。”
将相党一案的涉事官员抄父族、母族,妻族,兄族,本族,涉案不深的族花钱买命,牵连之中的族斩首流放,如此一来,亏虚的国库就如来了一场丰沛甘霖。
殿下还是太子时既要步步退让示弱让他们觉得太子可欺,又要让他们觉得殿下上位不会放过他们,如此一来他们才会在轻蔑与慌乱中与王相越来越紧的绑在一起,犯下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为了今日这一刻,殿下已经布局很久了。
本来……嗯……也许……
嵇大人亦有可能成为其中一员的,但好在嵇大人听了殿下的劝告,并未走上这样一条路,而是跟着殿下走了另外一条宽阔大道。
说嵇嵇到。
“陛下,嵇尚书求见。”
外面传来总管太监的声音。
楚郁侧头,道:“让他进来吧。”
殿门打开,嵇临奚拍拍身上的雪钻了进来,到了过年的时候,下的雪也只是小雪,他拍了身上的,但头发上还没拍干净,几处白白的雪花搭在头上。
“殿下。”他手中提着膳盒,脚步有些快地走来,跪坐在楚郁面前的桌案旁,把膳盒放在一旁,“今日过年,怎么也要这么忙碌?”
平日忙碌也就算了,过年不就是要好好休息的吗?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楚郁言简意赅回。
嵇临奚心疼得狠了。
手握权力不就是要享受至高无上掌控一切的快感吗?可殿下做了皇帝,却远比当太子时更要辛苦许多,快乐是没享受到多少,苦头倒是全吃了一遍。
他情愿殿下没有登基,这样便不用看殿下眉眼间藏着的疲色,和时不时因为身体不适的蹙眉,还有为了缓解腰背病症时的细微动作,他煲再多的养身汤药,做再多的养生膳食,锤再多的肩膀揉再多的腰,也只能缓解殿下的不适而不能彻底根治。
他开始感到另外一种的恐惧。
恐惧殿下会若那些历史记载里因为过于勤政、承担巨大的身体负担与心理压力的皇帝,三四十岁就疾病缠身,辞世长离。
楚景格外苍老的面容此刻出现在脑海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他想劝说殿下暂且放下朝政休息,又知道殿下不会在此事上答应他,沈闻致知晓,还会又要说他祸国殃民,他受够对方的纠缠不休,比燕淮还要难缠。
燕淮离京碍不到他的眼,沈闻致却是与他同在朝堂中阴魂不散。
“那殿下先吃些晚膳吧,这都是小臣亲手做的。”他打开膳盒,将里面的香味扇出来,殷勤说。
已经吃过一顿的楚郁:“……好。”
二人就这么一起用了一顿年夜饭,用完后,嵇临奚收拾碗筷放进膳盒里,正打算陪心爱之人处理奏折文书度过这漫漫长夜,却听楚郁对他道:“要不要出宫去逛一逛?”
“出宫?”嵇临奚眼睛一下都亮了。
楚郁微微颔首:“好不容易的一次过年,一起出去看一眼。”他与嵇临奚从认识到现在,还从未一起过一个年。
“要一起去吗?嵇临奚。”
嵇临奚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去!去!去!去的!殿下!”他说了很多个去。
楚郁让他稍等片刻,去换了一身常服。
因为还在守孝的七日里,他将身上的孝衣换成颜色素淡的月牙白,取下抹额,头上的发簪也换成素静的发带,出来后牵住嵇临奚的手,微微一笑,“那走罢。”
嵇临奚同手同脚走了几步。
楚郁:“……”
云生:“……”
楚郁停下脚步,嵇临奚也才反应过来,尝试调整了几下,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换成正常的步伐,小声道:“我好了,殿下。”
云生道:“属下去叫马车过来。”
楚郁朝他点头,“辛苦你了,云生。”
嵇临奚连忙跟着说:“辛苦你了,云大人。”
云生:“……属下职责所在。”
出了勤政殿的门,云生只觉得此刻的感觉实在奇怪。
陛下单独对他这样说,他没有感觉。
嵇大人单独对他这样说,他也没有感觉。
但陛下与嵇大人一同对他说,他便浑身不自在,到底是哪里不自在,哪里奇怪,把马车驾来的云生思索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面色极其古怪。
嵇大人这“皇后”的架势,也未免拿捏得太隐匿到位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拜见鸡皇后娘娘——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bushi)
小剧场:宫中本无皇后,小鸡来多了,也就有皇后了。
第240章 (一更)
马车从西门出了皇宫。
放眼看去,屋檐下挂的为表喜庆的灯笼一路蔓延过去,没有尽头,如一条长长的银河。
“陛下。”云生说:“前面已经停不了马车了。”
“那就从这里下吧。”楚郁回道。
他解下腰间挂着的上次与嵇临奚逛街市时买下的鬼面戴在脸上,与嵇临奚下了马车,两人往前方走去。
过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两人的马车后面,容窈从马车里钻出来,转身伸出手,公冶宁扶着她的手从马车上走下,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灯火,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再站在这里是什么时候,从成了太子妃、皇后以后,她离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像节日这般如普通人站在这里伫目,更是再也没有过。
楚郁与嵇临奚已经融入了前面的人群中,她并未看到。
“都快忘记站在这里看灯火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她眼中百般感慨地道。
容窈轻轻搀扶着她,“是啊。”
但她还记得,多年之前,娘娘立在这灯火中,回头朝她欢快招手,说“嬷嬷快来!”满脸笑靥的模样,那时安妃娘娘就跟在娘娘身边,牵着娘娘的另外一只手,也是微微的笑容。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如今的她们,都不能再如以前无忧无虑的轻松看待这般良辰美景了。
两人就这么慢慢往前走去。
公冶宁看着路边跑过的没有父母看顾的小孩,心中忍不住担忧,“爹娘不在身边看着,万一他们走丢怎么办?”
每年逢年过节,总有孩子被拐走的消息,她从前看他们这样奔跑只觉得小孩子真有活力,做了母亲后,却开始担忧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容窈在她身旁温声道:“陛下已经让人加派人手看守各处暗巷,街市上时不时有衙役巡逻,城门也会加强检查,娘娘请放心些。”
公冶宁吐了一口气,说:“真好。”
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经过首饰摊子前,公冶宁有了些兴趣,停住看了起来,容窈看着她,倒映在她瞳孔里的,是和从前别无二致的小女孩儿。
“嬷嬷,你看这件怎么样?”公冶宁拿起一根簪子,插在自己发中,朝她微微晃了晃。
容窈温和微笑:“很好看,娘子头上戴什么都很好看。”
公冶宁低头又继续挑了一会儿,寻了一根简洁素雅的发钗,“这件嬷嬷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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