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忍。
他告诉自己。
再忍忍,嵇临奚啊嵇临奚,若今日不忍,只顾自己欲念冲出去卖痴讨好,他日想要的,你什么都得不到。
只要忍现下一时,日后得了滔天权势,得贵为太子的美人公子在怀,要亲要摸,还是磨脸磨手磨其它地处,又或者揽着腿缠腰、贴着耳鬓私语,不都随你的意吗?
……
楚郁松了一口气,又觉衣摆下一凉。
他回过头去,已经看不见嵇临奚的身影。
燕淮看他转头,也跟着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殿下?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楚郁收回视线,望着前方。
……
朝堂上,接连几个官员受到弹劾或是丢了乌纱帽,或是降了级。
这之中有的是贪污受贿,有的是作风不正,有的管不住自己嘴。
最丢脸的,是一官员在家中与自己的几个小妾搞大被同眠,第二日就被奏了上去,奏本里参奏之人宛如趴在房屋瓦片上看遍全程,描述之意境,用词之大胆,剧情之流畅,让看者听者无不面红耳赤,心中震撼,口上痛斥道德败坏,被参的人跪在地上,只恨不得钻进地底里去。
“臣……臣……臣……”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床中私密之事,会被御史台那该死的嵇临奚知晓。
殊不知嵇临奚早就摸清朝堂中关系网和各官员性格,为了往上爬,他不仅日日苦读陇朝律法吃透于心,还将朝中官员分析后特意理出一批重点关注名单,每日跟踪打听,又或者亲自潜入府中收集资料,有时不眠不休,只为找到官员把柄。
他如此拼搏努力,王相很满意。
看着自己不断积累的政绩和越来越多的赏赐,嵇临奚也很满意。
只比这更让他满意的是,他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白纸,这上面都是他打听得来的太子平日的喜好,涉及方方面面。
太子喜下棋、看书、钓鱼。
太子口味偏好清淡鲜甜、常吃茶糕。
太子殿中常用雪踏仙,为太医院研制药香,用以安神助眠。
早知这御史有如此之能,自己何必在翰林院浪费那么多时间?
看着那安神助眠的药香一行,嵇临奚心中满是爱怜,心疼至极。
美人公子居然还会失眠吗?
定是因为那快入土的皇帝和王相存在,才叫美人公子不得安稳,又或者床上无人暖床,冰冷床榻冻了身,若有自己在身旁拥抱暖床,定叫美人公子好梦到天明。
幻想中,美人公子抱着膝盖躲在黑暗角落,周围一恶龙一恶蛇盘旋,恶龙长着皇帝的脸,恶蛇长着王相的脸,令美人公子害怕不已,眼中含泪。
“奚爱卿,救我。”
一声呼唤,他嵇临奚提长矛大马金刀闯入房中,好一阵猛戳争斗后,叫那两个恶贼惨叫着烟消云散,如此救美人公子于长矛扎下的英武雄姿,令美人公子眼中满是钦慕。
“别怕,殿下,此二人我已为您解决,您可高枕无忧了。”他沉稳可靠道,顺便将长矛立在地上,不经意展示自己结实超绝胸膛。
“奚爱卿……”
张开双手,正等着美人公子投入他怀中说要以身相许的嵇临奚,耳边传来下人的声音:“大人,大人,大人?”
“大人——”
他猛然惊醒,冷冷瞥过视线看了扰他好想的下人一眼,不动声色卷好纸张放在密封盒里落了锁,温润道:“何事?”
“外面有人来找你。”
因过于兢兢业业,弹劾的人太多,短暂的受欢迎后,被朝中官员孤立冷落也畏惧的嵇临奚自知不会有人上门来与他交好叙旧,便亲自出门去看了一眼,见是相府的人,眉头不经意挑了挑。
随后神色满是恭敬上前,从对方口中得知相爷要见自己,叫来一小轿,坐上跟着去了。
到了相府,见了王相,才知原来是自己弹劾的官员有点多,皇帝让他收敛些,以后可放慢一点弹劾步子。
“圣上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扶你上去。”
“嵇御史,你明年年初就满二十了吧?”
“没想到相爷还记得小人这些,是的,明年年初小人就满二十了。”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回道。
王相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无父无母,二十岁要举行冠礼,若你在这段时间立了大功,我就请陛下为你赐字。”
“得陛下赐字殊荣,你未来当前途无量。”
嵇临奚顿时欣喜若狂,若得了皇帝赐字,自己高升还会远吗?
权力与美人公子近在眼前。
现下的辛苦,还算什么辛苦?
“小人拜谢相爷!!”
谢恩离开相府的嵇临奚,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下人送来晚饭,因他身上钱财都用在送礼买消息上,所食饭菜皆普通无比,一壶清酒,一碗炒土豆丝,一碟蒸腊肉,就这么合着吃了五碗饭。
到了深夜,沐浴净身,为了奖励自己,他终于再将那封存在箱子里的宝物放出,好不容易放肆一回,全部揽到床上,舌含棋,口衔箭,头戴帽,一手捧着镶金嵌玉的盒。
就这么拿枕头抵着背,弯腰忙活了起来。
此间乐、不思蜀。
飘然欲仙。
第66章
七月,京城五日雨水连绵不断,挂在屋檐下的竹片被吹得叮当作响,文华殿里,楚郁推开窗门,望着外面的雨水,瞳孔明灭不定。
燕淮坐在他身旁,撑着下巴打瞌睡。
忽然一道惊雷,燕淮被猛地震醒,看向窗外,但见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大雨仿若天幕倾垂般,连窗门都被狂风吹得噼啪作响。
噔的一声,竹片坠落在地。
……
梁州离京城并不远,京城如此大雨,梁州比京城下得还要厉害,且地势远比京城低,当日入夜,就寝的帝王就被匆匆叫醒,跪在紫宸殿外的官员,淋着满身大雨,说梁州下辖九县里,已有五县遭水淹,因今年许多桥梁修建计划被耽搁,救援难以开展,很多民众还被困在受灾区域,不知生死。
披着外衣的帝王闻此消息当即勃然大怒,“让户部与工部那群酒囊饭桶给我滚进宫里来!他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很快,户部与工部几个尚书侍郎员外郎连滚带爬地进了宫里,他们也听到了从梁州那里传来的消息。
勤政殿里,楚景第一次控制不住脾气,大肆砸着殿内能砸的东西,其中一个砚台砸到工部侍郎脸上,流下大片鲜血。
“难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当初因为朕让你们工部修缮锦绣宫,你们便放弃修建梁州桥梁的工程吗!!”
工部的人当然不敢明目张胆把责任推到皇帝头上,纷纷跪倒一片,工部尚书咬了咬牙道:“当初我们工部朝户部申请几项拨款,涉及浙州水渠修缮、锦绣宫修缮、梁州桥梁修建,几次好说歹说户部也都是回涉及支出巨大,国库留存不多,只能通过两项拨款,浙州水渠每隔三年都要疏通一次,今年刚好是第三年,此为国命之生不能断,贵妃娘娘的锦绣宫修缮亦是陛下亲口下令,不敢违背,没有办法,这才将梁州桥梁修建事宜往后放了,想着国库充足时再安排此事。”
户部的人哪里会任由帝王怒火降在自己头上,户部尚书立刻道:“确实是国库周转不过来,工部于五月发给我们户部三项拨款申请,所拨款银两经户部计算,共四百万两白银,国库里根本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拿出,还有其它部已经通过的拨款,又要如何?不得已才回了工部,说只能通过两项,至于如何抉择,那是工部的决定。”
谁都没说此事当时已经写成奏折禀告了他,得到了他的批红同意,当时工部丘员外郎还在,早朝还站出来反对给安贵妃修缮锦绣宫,只他置之不理,还斥了丘刃一顿。
楚景重重喘气,发泄过后,他靠坐在椅子上,脸上显出从未见过的疲老之态。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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