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
若公冶宁与太子母子和好,待他日太子登基,楚景与她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的情况下,楚景不可能放任母子和谐,否则当初也不会借她与皇后的手令太子中毒,从而离间了皇后与她,也离间了皇后与太子。
楚景一定还有后手才对。
……
入夜,于敬年抬眼见皇帝还未睡,忙上前提醒道:“陛下,该休息了。”
楚景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去请太子过来罢。”
他垂下显出沧桑姿态的眼皮,“朕与太子,也好久没叙过父子之情了,还有些想念他儿时模样。”
于敬年低头应喏,转头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去将太子请来。
楚郁很快过来紫宸殿,进了殿中,跪地请安:“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楚景嗓音里有几分父亲的温情。
这份与以往不同的温情让楚郁微微一怔,抬头看他,“父皇?”
楚景让人拿来一副棋盘,自己在于敬年的搀扶下坐到桌旁,惆怅着说:“人老了,许久没有好好下过一盘棋了,朕记得上次和太子你对弈,还是很久之前的事。”
“今日我们父子也对弈一局,你看如何?”说完,他捂起嘴唇咳嗽,一旁于敬年连忙从怀中摸出帕子,送到他嘴边让他吐痰。
“陛下,小心。”
吐完痰,楚景不看半眼,示意于敬年拿开。
楚郁此时已经坐到他对面,垂首,姿态恭敬,“父皇想下棋,儿臣就陪父皇下一局,只父皇要注意身体。”
明亮的烛光里,两人各自执棋落子,一道声音清脆,一道声音迟缓。
“朕记得,你年幼时和朕下棋,每次都会输给朕。”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温馨的回忆,楚景脸上露出柔色,“我说你还差得远,回去之后,你就会苦练棋艺,直到有一天,你下赢了朕。”
而从那一天后,他就再也没和太子下过一场棋。
楚郁嗓音同样温和:“原来父皇还记得。”
“朕当然记得。”
“毕竟你是朕寄予厚望的太子,陇朝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楚郁手指一颤。
“你恨朕。”楚景笃定地说。
“儿臣没有……”
“你恨朕。”楚景打断他,说:“朕知道,你恨朕不曾亲近于你,恨朕偏心老六,让你去往边关受那么多的苦。”
楚郁垂下眼,没说话了。
一声叹息,“郁儿啊,如果可以,父皇何曾想如此?”
“你是朕的儿子,你一出生,朕就将你立为太子,朕……怎么会不爱你这个儿子?”
第105章 (新版新增2000字)
楚景不再落子,他像是很累的样子,满是愧疚地说:“是父皇苛待你了。”
楚郁不说话。
楚景继续道:“可是郁儿,你不懂父皇的苦心。“
“苦心?”
楚景叹息一声,说:“你还年轻,若无磨练,如何能做好以后的皇帝?”
“当皇帝需要冷硬的心肠,可你太柔软,你在乎你的母后,也在乎兄弟之情,只你在乎,你在乎的人却不在乎,你的母后想利用你对朕复仇,老六想与你竞争皇位。”
“朕若不冷待你些,不让你断了与皇后和老六的情谊,以后你便是登基,也只会为这些感情所连累,酿出大祸事。”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做皇帝,最忌讳感情用事。”
楚郁似乎想说话,但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楚景露出苦笑:“罢了,你只需要明白,你是陇朝未来的君王,父皇不会害你。”
“回去吧,若让你母后知道朕与你聊这些,她才与你和好,就又要闹起来了。”
“……儿臣告退。”楚郁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后,退了下去。
殿门缓缓关上,发出咯吱一声声响。
楚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转而望着棋盘,良久,他忽然开口问于敬年:“于敬年,你说,这盘棋朕要下哪里才会有赢的机会呢?”
于敬年低着头:“老奴不懂棋,让陛下失望了。”
“不懂……若是真不懂就好了。”几声咳嗽,楚景撑着桌子起身,“收了吧,朕要休息了。”
……
翌日早朝,太常寺卿从站立的朝臣中站出,言如今六皇子年岁已到,又有了官职,理应封王搬到宫外。
六皇子一派的官员自是不乐意,但他们无法从礼法反驳,因为根据礼法而言,六皇子确实不适合继续待在深宫,只得从其他方面入手。
“太常寺卿,陛下如今年事已高,不过想享受一会儿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这也碍到你的眼了是吗?礼法礼法,太常寺卿不懂得礼法也要尚通人情吗?”
太常寺卿皱眉:“天家本就不同寻常百姓家,一举一动都要遵循礼法,若天子都不遵循礼法,又如何要求别人遵循礼法?况且赵参事说的话我听不懂了,难道六皇子在宫外陛下就不能享受天伦之乐了吗?这宫里与宫外,在赵参事看来区别就那么大吗?还是说赵参事要的不是陛下享天伦之乐,而是别的?”
“你!”赵参事一怔,继而冷笑着:“真是贼喊捉贼,太常寺卿暗指下官别有用心,我看别有用心的不知道是谁。”
又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官员开口:“赵参事说的是什么话,自我陇朝开国以来,哪位皇子不是十五岁就封王离宫,只有作为储君的太子才能常居宫中,为的就是防止贼人心生叛逆之意,太常寺卿所言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他有什么错,要被赵参事盖上别有用心的帽子?”
“莫监丞,难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认为六皇子有谋逆意图吗?”
双方官员在朝堂上对峙起来,王相不曾开口言语,六皇子用余光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嵇临奚,主动站了出来,跪地道:“父皇,儿臣不愿父皇与朝臣为这样的小事为难,儿臣自请离宫,求父皇准许。”
屏风后面,楚景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允。”
他背靠着垫了一层毯子的龙椅,闭眼思索着,“既如此,就册封六皇子为明王,授以亲王册宝,加实封四千户,布告天下。”
于敬年立刻将这道旨意高声传了出去,得闻旨意,跪在地上的六皇子忍住心中欣喜,抬手覆在脑前,重重一拜:“谢父皇——”
时间回退到三天以前。
安妃将嵇临奚与其它几位归属她与六皇子的官员秘密招到宫里,说:“今日本宫有一难题,还请各位大人为本宫想个解决办法。”
嵇临奚与其它一众官员作出恭恭敬敬洗耳恭听的姿态,“请娘娘言。”
“如今六皇子已年满十九,居于长庆宫,迟早有一天,皇后会想方设法让六皇子离开长庆宫,面对此难题,各位大人可有解决之策?”
几名官员面面相视,随即各自说出自己的办法。
有说从皇帝那里下手,让六皇子多讨好皇帝,有说笼络更多官员到时在朝堂上反驳回去的,更有人说,若能救陛下于危难中,陛下就会坚定留下六皇子在宫里。
嵇临奚心里对这些办法嗤之以鼻,听到救陛下于危难中的主意,更是差点笑出声来,他不急着开口,因为深知重要人物得压轴出场的道理。
“嵇大人,你的想法呢?”果然,安妃来问他了。
嵇临奚撩撩衣袖,拱手道:“下官认为,六皇子得搬离长庆宫。”
安妃目露错愕,随即冷下脸来,其它官员亦是不理解,更有人冷笑:“嵇大人,娘娘叫我们来是想办法解决六皇子会被皇后逼迫搬离长庆宫的难题,你却让六皇子顺着皇后的意搬,莫不是嵇大人是皇后那里的人?”
嵇临奚撇了对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对安妃道:“六皇子以后要成事,就必须现在搬离长庆宫,如此以后方不会有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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