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衰鬼,也不看看你自己,你也配拿这样的好东西?”
“不过是物归原主。”
当初的珠子是物归原主。
现在的殿下又是人归何处?
“我看到了来找殿下的人了。”他说,却不说是燕淮。
楚郁说:“那明日我们就走罢。”
嵇临奚低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把今天带的晚饭打开,里面还有茶糕和用竹筒装的酒,看着太子吃了两片茶糕,他将竹筒打开,倒出两杯酒,一杯递到太子面前,“殿下,今夜喝了这杯酒,明日我们就跟着来找您的人一起回京。”
楚郁没接酒,而是打量他。
嵇临奚以为自己暴露了,他忍住后背的僵直,脸上还是那般若无其事的不舍神情。
没事的,就算酒里的迷药暴露了,他也还有后手。
楚郁古怪打量了他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把那些话吞了回去,揽起袖子伸出双手接过酒杯。
二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只真正一饮而尽的只有楚郁,嵇临奚将自己那杯往下一垂,洒在了衣袖上,只放下袖的时候,擦了一下唇瓣。
楚郁开口:“嵇临……”
那个奚字还没有开口,他就意识到不对。
嵇临奚没动。
楚郁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袖,入手的湿润衣袖,很快让他明白过来嵇临奚在酒里下的药,甚至他下一瞬间就想到嵇临奚的盘算。
他想说不可以这样做,燕淮在这里,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但那句话只说出了不可以三个字,他的肩膀无力左右晃了两下,就已经说不出话来,“嵇……”
瞳孔不受控制的失焦,他唇瓣微张,忍不住的抬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是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为黑色,浑身失去骨头一般朝前跌倒。
嵇临奚将昏过去的楚郁接到了怀里。
也只能此时此刻,他才不再那么患得患失,觉得太子会随时离他而去。
眼下他有两个选择,带着太子从此远走高飞,山高水远,谁也再找不到他们。
什么朝廷什么社稷什么权力,他通通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怀里的这个人。
但他做了这样的事,却也不想让太子余生都恨他。
“我会带您回去的……我一定会带您回去的……”他喃喃说着,“您别怪我,殿下。”
他不能让沈闻致和燕淮就这么把自己逼入绝境,手指颤抖地擦拭去怀中人唇角的残留酒渍,嵇临奚俯身,亲了上去。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终于彻底拥有了日思夜想的人。
亲吻只是片刻,嵇临奚便开始收拾准备跑路的东西,他翻出来被楚郁收起来的披风,把人包裹在里面,而后他跑出去,从庙外搬来一个箱子。
“在里面待一会儿就好了,我很快就会抱你出来的,殿下,您不要怕,”
哪怕眼下楚郁什么都听不见,他还是下意识安抚对方。
回头看着破庙,嵇临奚咬了咬牙。
与太子在一起用过的东西,他通通都想带走,只眼下怕燕淮随时找上门来,他只能全部舍在这里。
沈闻致、燕淮。
这两个想把他逼到绝路的人,后面他谁也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说:
楚楚:我把你揣心里,你把我揣箱子里。
第205章 (一更)
“楚奚,阴沟里的老鼠穿上一层人皮,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人是吗?”
抱着箱子,嵇临奚往外面快步走去,袖子中有什么东西落下,他连忙回头看去,见是太子从他手里换回云生的那根雪白发带,咬紧牙关,后退两步弯腰腾出手捡起来擦了擦,塞进怀中,奔出破庙外了。
联系好的人已经驾着马车在不远处等待,他跑到马车旁,将箱子小心翼翼放在里面,自己跳了上去,“走——”
当乞丐这些天,他已经把奉城的路道探得一清二楚,城门关了,奉城有离开的小路,真要感谢燕淮将史温带过来,史温本就是他放在燕淮身边的棋子,他当时如何能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场?
决定把太子带离奉城以后,嵇临奚第一个找的就是史温,只史温也变得不听话起来,还要他百般威胁才肯做这件事,还说以后不会再听从他的命令。
呵,这种没用的蠢人,他也不会再用第二次——
叫燕淮知道他史温是自己放在他身边的卧底,燕淮也不会再信他提拔他,最后也不过一无所有的下场。
马车颠簸,嵇临奚扶稳箱子,因为来不及准备透气的箱子,他需要时不时打开箱盖,让里面还在昏迷的人儿透透气,只箱盖打开,嵇临奚便舍不得合上了,痴痴望着。
有那么瞬间,他真的想就这么带着太子远走高飞,寻一种能让人忘记过往前尘的药喂太子服下,等太子醒来,疑惑询问他是谁时,他就说自己是他的丈夫、夫君,说他们两个是富家公子,为了在一起相约私奔,只中途他摔落了悬崖,再醒来忘记一切。
他有的是能力赚钱,再不济,他回一趟京城,去地下室里将他准备的金银携出,在这之后,太子可能会对家人有所疑问,他会请人伪装成太子的父母——那是一对无情无义的父母,因为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跑了,他们便觉得儿子的存在是一个污点,忘记了原来儿子,重新养育一个新的儿子。
太子可能会难过,问他:“我的爹娘不爱我了吗?”
他会把人抱在怀里温柔安慰,说这样的父母不值得再怀念,从今以后,他们两人会相依为命,他永远爱他。
于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能阻碍他们的人。
他是真真切切的想这样做,只他很快就从自己的执着里清醒了过来。
没有谎言能够永远持续,谎言的存在就是为了真相暴露的那一天,这样做他余生都会生活在真正的患得患失中,而当谎言揭开的那一天,太子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他甚至不敢去想。
“没关系的,殿下,我真的能够把你送回京城的。”
出了奉城,他就会去找蓬子安,然后大张旗鼓把太子送回去,再然后联系那些与他有过收贿受贿行为的官员,沈闻致想夺他功,不让他有机会往上爬,他偏要让那些官员为自己造势,王相倒台,大批官员需要另外一个“王相”,否则等太子登基以后,沈闻致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头顶随时都会落下的断头台,没有比立了救主之功的他更合适的了,反正他在朝中本就声名狼藉。
听到车夫说快到了小路,嵇临奚动作小心轻柔准备把楚郁放回去,只当时怕伤太子身体,他放的迷药并不多,眼下时间过去了一会儿,而前面传来的人马动静,仿佛叫楚郁察觉到什么,眼皮有慢慢睁开的动静,唇瓣也艰难张开。
“嵇……”
他是想说什么的,只他刚有动作,嵇临奚就掏出浸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楚郁用力抬手,抓着嵇临奚的手腕,想要将手连着手帕挪开,但他的力气怎么比得上嵇临奚,而他挣扎的动作落在嵇临奚视野里,也更像是愤怒、失望、生气、抵触,握着手帕的手指发颤,嵇临奚不敢看他,只敢低头亲吻着他的脖颈安抚他,说一会儿就好了,马上就出去了,不断重复我一定能把你带到京城。
楚郁再度又昏了过去,抓着他手腕的五指慢慢放松,垂到空中。
外面已经传来禁卫走动的声音,嵇临奚忙将披风给楚郁裹好,将他放了回去,盖上箱子,箱子并没上锁,方便他随时抱出太子逃跑。
“干什么的?”
外面的车夫回答:“主子刚才收到信,家里死了爹,要赶回去主持丧事。”
正在巡逻检查的史温听到这句暗号,拦住了要过去检查的禁卫,说:“我来看看吧。”
禁卫退开。
史温打开车帘,对视上嵇临奚凛若冰霜的视线。
嵇临奚按着袖中的暗器,只要史温真的背叛他,要将太子留下来,他就会毫不犹豫杀了对方。
好在他的眼光总是比王相安妃要好的,史温进来检查了一番,手指掀开箱子,看见里面昏迷的太子也只是眉尾跳了跳,眼中闪过震惊,不敢相信嵇临奚真能做出这种事,只又很快收敛神情,退了出去,放下车帘,扬了扬手,“没问题,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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