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理直气壮的话,晏兴盛快气笑了:“你说要钱就要钱,我他娘的难不成是欠了你的?”
“你他爹的就是欠我的。”晏小鱼一脸混不吝的表情,还拉着晏小月在椅子上坐下了。
晏老爷子气得脑门青筋直跳。
晏兴盛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抡着拳头,气势汹汹地朝晏小鱼那边走,晏小月紧张地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挡在晏小鱼前面,又被晏小鱼拉到身后。
“打人之前先掂量掂量,后果能不能承担得起,然后再想想,自己打不打得过。”晏小鱼靠在座椅上,昂着头,气定神闲。
他的态度太过嚣张,晏兴盛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鼻孔里冒出来的都是愤怒的火焰。
可心里还是有一丝理智在提醒,晏小鱼说的是真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晏小鱼不怕他,他却备受制掣肘,晏家的名声、儿子的前程,哪一样都比晏小鱼的命重要。
而且晏小月一身牛劲儿,晏小鱼从前为了躲懒一直装弱,现在也不装了,力气不比他阿姐小多少。真动起手来,他多半要吃亏。
打也打不得,气也咽不下,晏兴盛一时进退两难,好在有个知情识趣的妻子。
“你瞧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陶翠青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拍了拍晏兴盛的胳膊,给他递了个台阶,接着又看向晏小鱼。
“小鱼,你爹的伤怎么样了?”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大伯下午回来听说你爹受了伤,心里担忧得厉害,若不是你们回来,他都要去镇上找你们了。不过你误会我和你爷爷的意思,在外头说那些话,他有些生气。”
晏小鱼嗤笑一声,将在村里人面前说的那副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大伯和伯娘既然如此关心我爹,想来应当不会舍不得出银子了吧?”
陶翠青笑容不改:“家里如今实在是没钱,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大伯帮你们想了法子。”
“你爹既然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便不必住在医馆里了,回来养着也是一样的道理。你大伯明日去将他接回来,回来后你娘照看他,你们姐弟和你大伯还有小宝一起下地,等夏收结束,将粮食卖掉,就能给你爹买药了,如此可好?”
果然还是惦记他们家的劳力呢,晏小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我瞧大堂兄屋里有两身袍子还不错,应该能当些钱,你们若实在拿不出银子,我便辛苦些,将那袍子拿去当了吧。”
陶翠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啧!”晏小鱼慢悠悠地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两眼放光地盯着她头上的发饰,“大伯娘头上这簪子看着挺值钱呀!”
说完又走到晏兴盛和晏老爷子前头,上下打量这两人:“大伯手上的扳指似乎也不错,诶!爷爷身上的布料应当也不便宜?”
“哟,小宝脖子上这银项圈看着有些分量呢?”
晏小鱼大手一挥:“都当了吧!”
“当什么当?!分家,现在就分家!”晏老爷子激动地咆哮。
第8章
分家。
晏小鱼努力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这两个字,险些笑出声来。
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高兴。
“哈哈哈哈,还想当我的项圈,想得真美!”今日安静得反常的晏小宝突然出声,他拍着大腿,笑容狂放:“你们这群吃白食的要被赶出晏家了!”
这小子前头一直憋着坏,估计就是在这儿等着呢,晏小鱼没搭理他。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戏演全。
“我爹如今还在医馆,你们就要将我们赶出家门,爷爷、大伯,你们就不怕村里人戳你们的脊梁骨吗?!”
晏小鱼脸上的不敢置信与愤怒,成功地取悦了晏老爷子和晏兴盛他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晏老爷子施施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才慢慢悠悠地道,“村里人怎么说不用你操心,我晏有财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怕旁人说。”
晏小鱼又埋怨了几句,最后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那这家要怎么分?你若是偏心大伯,我们绝不同意分家!”
晏兴盛瞥了他一眼:“怎么分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哥儿说话,这事儿我和你爷爷自会找你爹说。你们回屋吧,别在这儿杵着了,明日一早,我就去镇上找你爹。”
晏小鱼毫不意外,也没同晏兴盛争辩:“那大伯娘得先预支几两银子给我,不然我爹没钱买药,若是病死了,咱们也不必分家了,我还要去衙门状告你们逼死我爹。”
“……”晏老爷子和晏兴盛实夫妻在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惦记着要钱,心里都有些无语。
晏小鱼看他们眼神交汇,似乎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又道:“反正分家也得给我们分银子,不过是提前支些出来罢了,该不会,爷爷连几两银子都不算给我们分吧?那我明日可得和乡亲们好好说道说道了。”
晏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大家的,给他五百文,就五百文,多了没有!”
晏小鱼撇了撇嘴,见好就收:“那成吧。”
*
翌日一早,晏小鱼和晏小月跟在晏兴盛后头去坐牛车。
西岭村穷,买得起牛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没人做牛车生意,村里人想去镇上,要么走着去,要么去村口外面的银杏树下等着,南岭村的牛车会经过那里。
坐牛车去镇上一人两文,来回四文。晏兴盛上车后,晏小鱼紧随其后,对着赶车的老头喊了一声:“阿公,我们三人。”
这是三个人要一起给钱的意思,他这样一嚷,车上车下的人都瞧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晏兴盛实在拉不下脸和他争辩,只好帮他们姐弟把车钱付了。
又省了四文,晏小鱼哼着小调,拉着晏小月在车上坐下,一路上有相识的村民问晏兴茂的情况,他趁机又卖了一波惨。
半个时辰后,牛车到了镇上,晏小鱼带着他阿姐直奔医馆,这回却不搭理晏兴盛了,将其远远抛在身后。
晏兴盛气得够呛。
到医馆时,晏兴茂躺在床上,何秋花在帮他活动伤腿。
“大伯马上就到。”
晏小鱼说完,何秋花紧张地放下晏兴盛的腿,又扯过床上的外衫盖在上头。
该如何表现,晏小鱼昨日已经和这两人交待清楚了,所以晏兴盛过来时,就看见晏兴茂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旁边的何秋花蓬头垢面,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脸色也十分憔悴。
“二弟,你身子如何了?”晏兴盛问完,狐疑地扫了几眼,突然将晏兴茂身上的外衫掀开了,“这么热的天气,怎么还盖着衣裳?”
晏兴茂眼里那抹微末的期待,在他的动作下化为乌有。
当年他顶替晏兴盛服劳役,右腿落下残疾,村里人都说他大哥欠了他天大的情谊,晏兴盛也拍着胸脯保证,日后定会定会好好待他,绝不让他因为伤腿受委屈。
没想到如今他再次受伤,晏兴盛只关心他的伤势是否为真。
晏兴茂左腿被竹片捆着,右腿也裹了纱布,纱布上还有血迹,晏兴盛只看出两条腿都有些肿胀,伤势如何,他也瞧不出来,于是又试探着问了几句。
晏兴茂心灰意冷,语气有些冷淡,晏兴盛也不在意,没说几句便去了余大夫那里。
再次回来时,他一脸不耐烦,只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爹要分家,我方才问过大夫,你的腿治不好了,要我说既然治不好,也没必要在这儿住着了,你早些回家同爹商议分家的事吧。”
饶是早有准备,这一刻,床上的汉子还是红了眼睛,他抹了把脸,冷声道:“好。”
*
三日后,晏小鱼雇了牛车接晏兴茂回家。
山路陡峭,晏兴茂的腿需要活动,但不能剧烈颠簸,他们花了一个时辰才回到西岭村。
晏老爷子和长房那几人分家的心情十分迫切,这三日里晏小鱼每日都要被问上一遭,昨日他说今日去接人,今日晏家那几人门都不出了,都在家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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