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汤汤水水可不能站在县学门口吃,江纪就领着他回了寝所,让江通一人守着牛车。
自打江纪入学,候廪生一次也没来住过。
这寝所成了江纪的单间。
天已经黑了,一进屋,江纪就将蜡烛点上。
这房间不大,炕都是单人的,炕头放着一张简易书桌一个简易柜子。
江纪把候廪生的凳子搬来,他与叶厘在桌前坐下。
米线盛在坛子里,各种配菜叶厘已经烫熟了。
米线表层覆着一层厚厚的油,再加上叶厘还用小棉被包着坛子,所以这一路走来,鸡汤依旧是滚烫的。
就是里面的米线泡的有些久,口感下降了许多。
但江纪不嫌弃。
他还是第一次吃米线呢。
他拿起筷子搅拌一番,浓郁的香味立马在小小的凉凉的室内散开。
等将米线吃到口中,他不由朝叶厘竖起大拇指:“好吃。”
口感很细腻,跟面条似的,但比面条多了一丝滑溜。
“喝口汤。”叶厘将勺子递给他。
他接了过去,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口中,汤汁微辣中透着淡酸,可口又开胃。
他不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叶厘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折腾着做这些。”
叶厘闻言笑:“快喝吧,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江纪好奇。
“就是大家伙儿干活很卖力,我想给大家发点福利。”
“离得最近的节日是冬至,还有将近一个月,太远了,我想统计一下众人的生辰,谁要是过生辰,那就发点米面肉。”
叶厘解释。
江纪想了想,点头:“可以。”
这是好事。
可以有。
“二叔的生辰快到了,往年二婶会给他煮两个鸡蛋,他都是给了小麦。”
“好。”叶厘记下:“我提前一日准备些大米、面粉、猪肉。这是以作坊的名义发的,咱们身为小辈,从前没成亲就不说了,但这次得给二叔准备生辰礼物。”
江纪闻言,道:“应该的。”
不过,瞧着叶厘的脸,他的思绪却是飘远。
他和叶厘的生辰都在春日。
也就是两人成亲的那个月。
过去的就不想了,但明年叶厘生辰……
嗯,还有几个月,他得攒些私房钱。
叶厘不知他的想法,说起了扩大生产一事。
“……咱们村虽小,可也有二十多户人家,江伯还是里长,到时候我少拿些收益,届时大家都富,那咱们就不显眼了。”
江纪听完,思忖片刻,道:“你回去问问江伯,他知道的比咱们多。”
他和叶厘太年轻,与县衙里的人也没什么来往,如此大事,必须得找江福正商议。
“好。”叶厘也是这么打算的。
就两人说话间,坛子里的米线只剩了个汤底儿。
叶厘催江纪收尾。
待江纪把最后一勺汤汁喝完,他身上已冒了汗。
大冬天的吃这么一份美食,舒坦!
只是,这饭吃完,叶厘也该走了。
他不由又抓住了叶厘的手。
冷清孤寂的烛光,因为叶厘的到来,一下子就温馨暖和的犹如是在家中。
叶厘心里头也不舍。
好在江纪入学已有大半个月,再有一周就要放假了。
于是他朝江纪眨眨眼:“我要的炕桌已经打好了,等你回来,咱俩试试。”
江纪闻言一愣,试试炕桌?
但下一瞬,想到高凳的作用,他立马深吸一口气,好将脑中的画面给压下去。
不能想!
不然他八成控制不住自己,要跟着叶厘回村!
他的反应,令叶厘瞬间笑靥如花。
叶厘也不管他刚吃了米线嘴巴油乎乎,扑到他怀里去亲他:“好相公,亲一个。”
江纪:“……”
算了,亲一个,只亲一个!
等他将叶厘送到县学门口,已是一刻钟后。
不远处的江通见此,不由扯了扯身上的大袄子,而后跳下牛车蹦了几下。
这两人总算出来了。
他待在外头快冻僵了!
不过,这一次江纪看到了他。
江纪一直将叶厘送到牛车前,一脸歉意的对他道:“大通哥,刚才同叶厘谈事情,忘了时辰,叫你等这么久。”
江通闻言,立马摇头:“反正我也没事,你们谈你们的。”
他从前在王家当学徒(孙子),不晓人事。
这半年又一心挣钱。
是以,他根本没察觉到叶厘、江纪那过于红润的嘴巴。
至于那有些红的脸颊,天这么冷,肯定是冻的。
叶厘轻咳一声,道:“江纪,你回去吧。”
江纪闻言,点头:“好。”
于是叶厘上了牛车,这一次他和江纪表现的很是淡定,一点儿都不黏糊。
待回了村,叶厘早早睡下,担心自己睡的太死,他还让叶阿爹第二天起床时叫醒他。
有叶阿爹在,他在第二日凌晨成功见到了来送骡子上工的江福正。
此事没成之前,不可宣扬。
于是他和江福正站在棚子几米之外的地方,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打算、担忧告诉给了江福正。
若是搞村作坊,每户都有一人进作坊干活。
那作坊的日产量能达到六百斤!
一斤的利润是五文七厘,六百斤便是三千四百二十文!
一日是三千四百二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一百零二两六钱!
一个月一百两!
就算还要减去工钱的支出,那他一个月的盈利也有七十两!
但他愿意只拿五十两。
余下的二十两,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留作福利费用,什么过节费、年终奖,都从这里支出。
一部分以工钱的形式,发给众人。
他目前是没有财力去建一个村作坊的。
好歹是村级作坊,可不能跟现在似的拿棚子糊弄,届时必然要盖一个宽敞的院落,家家户户都得出钱。
既然这个作坊算是众筹出来的,那他就打算给众人开高工钱。
最后一部分,攒起来以办族塾,给村中田地打井、购买灌溉农具,比如说龙骨水车。
野枣坡的人都姓江,虽然大家关系远了淡了,可明面还是一个族。
这年头想要让一族发展壮大,那唯有读书。
等族里的人才多了,那就不会再瞻前顾后怕这个惧那个。
江福正没想到他有这么宏大的计划,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激动的。
等他讲完,立马就道:“如今的县太爷还算清廉。”
“二十年前那场祸事,虽是天灾,但主因却是当地父母官贪墨了赈灾的粮款,今上平息流寇后,下狠手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官场上的风气好了许多。”
“尤其咱们北阳县是聚财之地,关注的人多,一般官员可不会为了几百两就闹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况且,他们捞钱的地方多着呢。
像是县城里的那些车行、镖局、倒腾南北货物的商行等,哪一个挣钱不比豆腐泡作坊多?
即便不插手漕运,只靠着这些产业县衙里那些官老爷也早挣得盆满钵满了。
可这些话就没必要和叶厘说了。
但他心中对叶厘、江纪是极满意的。
虽年轻,还在短时间内挣了不少银钱以及考取功名,可夫夫两人不但没飘,反而更谨慎了。
还打算出资办族塾!
族塾,族塾啊!
他身为族长,这叫他如何不激动?
有这对夫夫在,他们野枣坡何愁不兴!
至于水井、龙骨水车这些,身为农人,他也是极欢喜的!
按下心中的振奋,让脑子冷静下来,他又道:“况且,小纪是秀才,这也是个护身符。想动秀才,那需得先上报学台革去功名,颇为麻烦。”
“届时我多找县衙里的官老爷喝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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