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回酒店休息?”
“好,反正大象也走远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一起走过去的。宋见风,不用很小心翼翼。”
宋见风便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作势要去摸口袋:“行,那要一起抽根烟吗?”
兰又嘉顿时面露茫然:“……什么?”
“我觉得你抽烟的样子应该很上镜,早就想这么问你了——是你让我大胆点的。”
“……”兰又嘉就笑了,“不要,我不会抽烟。”
他笑得眸光潋滟,宋见风也扬起了唇角:“读书的时候没被同学带着偷偷抽过?”
“有过一次,然后我就想,以后再也不要抽烟了。”
“为什么,被呛到了?”
“不是,是因为它很苦,无论是尝起来,还是闻起来。”
“你怕苦味?”
“嗯。”
“那幸好在剧组的时候,我都是去外面抽的,没让你闻到。”
“对哦,所以你真的是个好——”
“……够了,兰又嘉,这个坎是迈不过去了吗?”
夕阳沉落的昏黄旷野上,笑声又飘出去很远。
这天剩下来的时间,过得像梦一样快。
远道而来的游客离开了景区,前往酒店休息。
他们开了一间套房,里面有客厅、厨房……以及两间独立的卧室。
是兰又嘉主动要求的。
他有些抱歉地说:“今天感觉身体不太对劲,怕会突然昏倒,之前有过一次……”
没等他说完,宋见风就应声道:“好,不舒服随时跟我说。”
宋见风应得很平静,平静地送兰又嘉进了房间,然后独自下楼。
他很想抽根烟,又怕熏到屋里同住的人。
所以决定去外面抽。
男人走到一处僻静的街角,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才想起打火机已经在一万公里外的京珠机场丢掉。
于是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一个夹着烟经过的路人。
他问陌生人借来了打火机。
门廊下无风无雪,却半天都没能点着烟。
原来手指一直是颤抖的。
他只好一边说抱歉,一边将打火机还给面露惊愕的陌生路人。
然后,将整包烟都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回去。
宋见风想,自己还是早点回去守着兰又嘉比较好。
只是出来了一会儿时间,应该不至于——
他不该出来的。
他越走越快,急促的脚步穿过冰冷的街道,寂静的电梯,漫长的走廊……
幸好,他猛地推开门的时候,客厅里正传出喧嚣的声音。
那份喧嚣恰到好处地盖住了他的仓皇,令一切重归平静。
兰又嘉在看电影。
绚烂的荧屏光,在白皙静谧的面孔上不停闪动。
宋见风便也看向那块屏幕。
他看了一会儿画面中那对在影史上很著名的末路情侣,等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平复,才轻声同另一位观众搭话。
“在看邦妮和克莱德?”
“是我俩没有明天。”
另一位观众侧眸望来,这样回答他。
这个答案在空气中静静地飘荡了好一会儿。
它是这部电影的另一个译名。
四目相对间,宋见风先笑了:“嗯,这个片名更贴切。”
兰又嘉就也笑了:“要一起看吗?”
接着,他们一起看电影。
沙发很宽大,他坐在兰又嘉旁边,不近不远的距离。
余光里,身边人落在颊边的发梢被荧屏光映照得很柔软。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所以偶尔会不专心地聊天。
屋外雪夜静谧,室内光影迷离。
兰又嘉说:“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在结尾时哭了,你有没有哭?”
宋见风说:“很多年前看的,不记得了。”
“那就是没有哭。”
“嗯?”
“如果你哭过,就会记得的。”
“……有道理。”
宋见风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也不一定,因为我看过的电影比较多,被打动的次数也挺多的,可能是真的记不清了。”
兰又嘉就问:“你很喜欢看电影?”
“对。”
“为什么喜欢?”
“因为只要坐在屏幕前两个小时,就像度过了一段很长的人生,而且感受很真实。”
兰又嘉忽然愣了愣,睫羽轻颤。
一直留意着他的宋见风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段对话有点熟悉,好像在哪也发生过。”
“是吗,在哪?”
兰又嘉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怎么都想不起来。”
“可能是在梦里吧。”
他很快放下了这份不明来由的既视感,转头继续看电影。
在地球另一端的深夜,也有一块屏幕上,正放着这部电影。
到字幕彻底放完,画面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坐在屏幕前的人都一动未动。
这一次放映的尾声,兰又嘉没有哭。
因为在电影结束前,他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昏然入睡之前,他问:“明天有回京珠的航班吗?我想早一点回去,只差几场戏就能把晚秋拍完了。”
他还说:“其实我一直想来非洲看雪……我还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了。”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冬天。”
其实他又是在说:谢谢你,宋见风。
宋见风想说梅导已经给你放了假,想说他也很喜欢这个冬天,想说不用一次次道谢。
可他说不出来。
在光影浸没的黑暗里,最终他只是哑声说:“好,明天回去。”
得到他的承诺,兰又嘉才沉沉地睡去。
耳畔是电影故事的落幕,眼前是苍白美丽的睡颜。
宋见风想,这大概是他看过最短暂,也最漫长的一部电影。
短暂得只是一趟旅行,一天,一晚,一个瞬间。
又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
落了幕的电影被暂停。
宋见风动作很轻地抱他回房间。
他身上是清爽、和煦的味道,没有弥漫苦涩的烟草气味。
走动时,熟睡的人本能地往他怀里钻进去,仿佛很需要这种温暖。
所以令这段明明很短的路,花了很久才走完。
房间暗着灯,兰又嘉睡得昏沉,一进被子,就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立在床边的男人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垂眸静静注视了许久,久到怀中残留的温度彻底冷却。
久到他终于再次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掌心温暖地轻颤着。
像是在哄久别重逢,却没有了明天的恋人。
世界一片寂静。
夜色中的哈博罗内,仍然白雪漫天。
从这天开始,宋见风再也没有抽过烟。
第89章
落雪纷纷, 模糊了日期的更替。
静谧安然的睡梦中,念念难忘的八月八日像一只雀儿,被月光浸着, 扑簌簌地飞走了。
它飞得好高好远, 如同一卷即将被岁月尘封的旧胶片,悄然无声地湮没在记忆长河中。
这一晚,得到了明天返程的承诺之后,放任自己被浓重困意卷走时,兰又嘉脑海里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竟然真的做到了那些曾对恋人提起过的希冀。
无论那时在身边的恋人有没有同意、是不是期待。
他都还是在这一天看了那部片名很有仪式感的老电影, 即使后来一起看电影的人不是他。
他也还是在南非的深冬亲眼见到了一场洁白轻盈的大雪, 即使后来一同赏雪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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