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又嘉同样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我也没了,哦,这是戏服……房间里好像还有。”
闻野随手放下杯子:“酒店离这里太远了,我去便利店买新的。”
“现在去吗?”
“嗯,很快回来。”
“你一个人去?”
“对,等会儿就开机了,你不能离开片场。”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仰起脸望着他,眨了眨眼。
身后的夜幕一片漆黑,无星无云。
所有的星星,好像都落进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闻野蓦地停住了脚步。
而孟扬深吸一口气,扫了眼远处导演的身影,快步往人群里走去:“哎,哥!我看梅导那边是不是还要一会儿——”
交谈间,他伸手背在身后,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
于是,人群边缘处很快响起一阵马达轰鸣声。
昏黄的路灯光漫过头盔上的透明面罩,能清晰看见里面那张比月色更迷人的明媚脸庞。
摩托车驶出了街道,耳畔风声呼啸,在彻底远离人群的那一霎,后座上的青年伸手抱住了前面人的腰。
夜色迷离漫长。
始终喧嚣鼓噪的剧组里,同样待在人群外围等待开机的男人,静默地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经纪人恰好打完一个电话,侧眸望向他时随口道:“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但等她顺着自家艺人的视线望过去时,远处只余一片静谧的街景月影。
男人摇摇头,没有回答。
“累了?”什么也没看到的袁静收回视线,了然道,“熬大夜是够累的,好在你的戏只排到三四点,不用熬到早上。”
纪因泓应了一声,不再解释,反问起刚才的电话:“那边又有变动?”
“是啊,烦得很,我估计最多能在这儿待到明天,必须得过去一趟了。”
“嗯,你去忙吧,我这里不用担心。”
袁静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笑道:“行,我也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说真的,这半个多月跟下来,我好像已经看见你横扫颁奖季的那一天了——连你伸手举起奖杯,所有灯光、镁光灯都打在上面,四处金灿灿的,漫天彩带飘飞的那一幕,都特别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了。”
她话音热切,满含笃定的憧憬和期盼,听到这话的男人便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成竹在胸、无可挑剔的沉静笑容。
没有丝毫异样。
“那我不在这儿耽搁时间了。”袁静对艺人的状态很满意,“索性改签到早晨出发,早点忙完还能早点过来探你。”
她行动力十足,说完就攥着手机开始改签订票,纪因泓也并未阻拦。
只是在起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听到身后人忽然问:“那天你真的没有看错吗?”
袁静愣了愣:“哪天?”
她回头望去,可男人的脸色已被夜色笼罩,看不出丝毫波澜。
那个脱口而出的问题,仿若一场幻觉。
“没什么。”纪因泓说,“一路顺风,回头见。”
袁静深深看他一眼,到底没有再问。
“好,万一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雷厉风行的女经纪人离开前,最后看向的位置,是不远处的一把折叠椅。
那里原本坐着这部戏的另一个男主角。
但此时椅子却是空着的。
兰又嘉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是和这几天同他走得很近的那个道具组的年轻人一起出去了。
助理孟扬跟人说起过,他们三个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朋友,他跟兰又嘉熟,也跟那个人熟,连带着兰又嘉和那个人最近也玩得不错。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至少能让大部分没机会近距离接触兰又嘉的剧组成员,不会再多想。
却说服不了那些能够清楚看见兰又嘉变化的人。
——哪天?
她猜,是自己身处星光熠熠、华彩万千的高级珠宝秀场,却独独被一道安静坐着的身影,夺去了全部目光的那一天。
那天的袁静当然没有看错。
她很确定,自己看见了当晚没有任何人敢用相机对准的兰又嘉。
也看见了在万众期待中终于现身,目光却只望向兰又嘉的傅呈钧。
而她其实一直不确定,这个无人知晓来历但成为了许多人视线焦点的漂亮青年,和那位声名显赫的奢侈品帝国掌权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也不确定这个初出茅庐天赋卓越的新人演员,和那个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的道具组助理,又是什么关系。
这全都不是袁静能够探知到的事。
所以,她衷心地希望,自己手下那位前途无量光芒万丈的艺人,对此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因为,能将象征着真与美的谢雪演绎得栩栩如生的兰又嘉身后,分明涌动着不同于那份真和美的暗潮,正酝酿着一股复杂纠葛、不知何时就会轰然爆发的风暴。
——毕竟,连背景深厚任性妄为,一贯对所有人都不会假以辞色的梅戎青,如今看向兰又嘉的目光,都是特别的。
八卦小报上曾以大胆辛辣的调侃口吻写过,梅戎青的才华是冷冽的,透着烈酒、雪茄和寒冬的气味,她性格的刚强冷硬,在女性中更是罕见,像极了她戎马一生的爷爷,可惜这个和平年代没有仗要打,所以不知那份强硬放在今天,用武之地是哪里?不如温柔一点,方能适应本就已冷酷难捱的当下。
第二天,那份小报就成了历史,从此停刊,湮没在时光深处。
数年过去,时代或许仍然冷酷难捱。
可那个一贯刚强冷硬的女人眼里,却真的出现了一种近乎温柔的情绪。
“梅导,兰老师那边说临时有点事,大概五分钟后能到位,要稍微等一下。”
听完副导耳语的梅戎青,看向旁边那把空椅子,没什么表情地问:“他出去了?”
“呃,可能吧?小孟没太说清。”
副导观察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道:“但肯定不会跑太远,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估计是有急事吧,我再去催催——哎哎,来了来了!”
马达声由远及近,戛然而止。
副导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朝那边招手:“就等你了兰老师!”
刚从摩托车上下来的两个年轻人循声望来,正对上女导演在夜色里静静闪烁的目光。
她出人意料地让旁边围着的工作人员都散开了,淡声喊他:“兰又嘉。”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怔了怔,还来不及说话,另一道身影就挡在了他面前。
“梅导,是我——”
但他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梅戎青看着这个年轻男生显而易见的保护动作,蓦地笑了:“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声音里并没有即将发作的怒火。
闻野愣住。
接着,听见她说:“那你更应该赶紧让开,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兰又嘉谈。”
于是,茫然的人变成了兰又嘉。
等其他人都走开了,他好奇地问:“梅导,是什么事?”
梅戎青看着他,回忆着先前接到的那通电话,眸色翻涌,反倒问起不相干的事:“刚才他带你去干嘛了?”
兰又嘉诚实地说:“去便利店买糖。”
“买糖?”
“嗯,因为喝到了很苦的咖啡。”
“你不爱喝咖啡?”
青年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掌心捏着的糖纸在夜色里熠然生辉:“对,我怕苦。”
梅戎青就说:“我记得你好像也怕疼。”
所以才早早决定不做放化疗,也不动手术,只做能止痛的姑息治疗。
兰又嘉点点头,笑了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娇气了?”
像是在笑自己。
他明明是个大人了,却还怕苦、怕疼。
月光皎洁,树影翩然,映亮那双清凌凌的眼。
他语气坦率,梅戎青却因此过了很久,才怔怔地想起那件要问对方的,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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