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个人都说他是商业天才,以前我总是想,除了我爸,他就是我最崇拜的天才。”
年轻的声音里骤然漾开阵阵涟漪,晃荡着回望过去。
“后来我放弃了从小想去的美院,考进了财大,第一个学期结束,门门课都是第一,别人也开始叫我天才,我就觉得做商业天才挺容易的,以后创业开公司,彻底扳倒另一个天才,应该也没那么难。”
那些斑驳陆离,零碎鲜明的过去。
“虽然无论怎么想,这些事都没有画画来得有意思,我的专业书里全是老师同学的画像,什么风格的都有,从古典素描画到后现代解构。”
“所以我从来不借笔记给别人看,因为字都快被画遮没了,除非是美院的同学来借。”
“但没有,没有任何一个美院的同学会来问我借宏观经济学的笔记。”
傅令坤听得笑了,像是觉得他幼稚可笑。
闻野就也笑了,他同样这么觉得。
“傅令坤,我们俩的未来是在同一个人手里毁掉的。”
“到了今天,我好像还是不甘心,即使阴差阳错中,我多少算是报过仇了,他唯一放在心里的那个人现在属于我,只属于我。”
“可你呢?在他面前,你不仅没赢过,还输得一败涂地,事到如今到处东躲西藏,活得没个人样,你被别人一口一个傅老板恭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年轻人说到后来,不甘之余,是满含奚落的嗤笑。
“过不了多久,你在境外也会被全面通缉,到时候想做什么只会更难。而至少现在,傅呈钧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你会在这种时候冒着风险回到国内。”
“兰又嘉是你最后的机会,最后一个能真正威胁到傅呈钧的机会。但只要他在剧组一天,你就不可能下得了手,他身边一直都有助理寸步不离地跟着,剧组的安保措施做得也很严密。”
“除非,我把他带出来。”
“但说实话,我讨厌你,也不相信你。”
“所以,我必须亲眼见到你,也确认过你找来的帮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把他带到你面前,等傅呈钧相信他在你手里,愿意妥协了,我再带他离开。”
这番话之后,傅令坤过了很久才开口。
他声音阴沉,明显是极力克制着怒气:“你以为我就相信你?我看是你们两个串通好了骗我回国——”
“哦,那你就别信。”
嘟的一声,他主动掐断了电话。
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年轻人,看着手机屏幕渐渐转为漆黑。
倒映出那张年轻沉默的脸庞。
忽然间,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傅令坤肯定又要气坏了,他想。
在傅家大宅生活的十五年里,他对这个时常上门拜访的伯伯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极其讨厌不尊重自己的小辈,而且睚眦必报。
即使对方只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根本还不懂得多少道理的稚气孩童。
平庸无能、空有年纪的大人总是这样。
紧接着,他又想,已经快中午了,为什么仍然没有收到新消息?
嘉嘉还没有睡醒吗?
那应该是睡了很长,很好的一觉。
就像他第一次叫他阿禹的那个雨天,一样好。
闻野:还没醒?
闻野:老城区这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有的话晚点给你带回来。
闻野:今天外面天气不错。
闻野:看到一朵长得很好玩的云。
闻野:[图片]
一辆辆公交车驶过绿荫密布的盛夏长街。
男生坐在车站里,任由身旁车辆停了又走,低头静静翻看着自己先前发去的消息。
那朵云其实也不够好玩。
所以他想了一会儿,再次发去一条。
闻野:我刚才又看到一个很好玩的人。
片刻后,像是有人听见了他的想念,提示音接连响起。
新消息终于姗姗来迟。
嘉嘉:谁?
嘉嘉:前面醒过一次,洗了个澡,又睡着了。
嘉嘉:对不起哦。
闻野:再乱道歉我就不原谅你了。
紧接着发过去的是照片。
闻野:看。
闻野:[图片]
嘉嘉:哪有人,是一张全黑的图片。
嘉嘉:你是不是发错照片了?
闻野同样点开了这张图片。
纯黑屏幕再一次倒映出这张年轻沉默的脸庞。
唇角微微上扬,漆黑眼睛里闪烁着炯然光彩。
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恋人,显然也正做着同样的动作。
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嘉嘉:……
嘉嘉:喂!
闻野:反应有一点点慢,但还行。
闻野: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很好玩?
他忍不住想象嘉嘉盯着黑屏一脸茫然的样子。
一定很好玩。
也很可爱。
真让人舍不得。
嘉嘉:……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讨厌鬼。
嘉嘉:烦死了。
嘉嘉:[动画表情]
他又发动画小人打他。
紧接着,引用他早先关于想吃什么的提问。
刚刚还在讨厌他,马上又理直气壮地提要求。
嘉嘉:我想吃糖炒栗子。
嘉嘉:冰糖葫芦。
嘉嘉:还有糖雪球。
闻野:?你过腻夏天了?
嘉嘉:?什么?
闻野:不然为什么突然想吃冬天的东西。
闻野:吃这么多甜的小心牙疼。
嘉嘉:……哦。
嘉嘉:不管,我就要吃。
嘉嘉:但是你好聪明,阿禹。
嘉嘉:我就是过腻夏天了。
嘉嘉:好想快进到冬天。
嘉嘉:[动画表情]
他发来一个很可爱的,很柔软的笑容。
和撒娇似的动人抱怨。
嘉嘉:可是冬天好远。
嘉嘉:好远好远。
第72章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 孟扬正坐在床上发呆。
咚咚两声后,甚至没等第三声响,一脸魂不守舍的年轻男生陡然回神,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开了门:“来了!梅教授, 是不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话音未落,就因门后的景象戛然而止。
他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昳丽脸庞。
走廊光线幽暗,衬得肤色有点过分白皙,目光倒因而显得格外明媚。
“——嘉嘉?!”
孟扬完全没想到会看见他,一时间简直有些宕机了:“你你……你怎么过来了!”
相比他的手足无措, 兰又嘉的神情看起来很平常, 甚至打趣道:“我为什么不能过来?你怎么突然结巴了?”
“我……等等,我不重要,是你!你怎么样了?没事了吗?”
孟扬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只顾着上上下下打量站在门口的人。
“你别站着了, 快进来坐下!不对,要不你还是先回房间,等我来找你!”
“……”兰又嘉顿时笑了起来, “我只是低血糖而已,吃过东西就没事了,不用这么紧张。”
“对了,幸亏你反应快,不然我还得在地上多躺一会儿。”
他的语气里带着认真的谢意,和玩笑似的庆幸:“这个酒店的地板还是挺冷的, 要是能晕在床上就好了。”
孟扬怔怔听着, 忍不住问:“……真的没事了吗?”
“真的。”他听见兰又嘉笑着说,“梅教授不是也跟你说了吗,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 梅教授的确专门过来这样跟他说过。
说兰又嘉刚才是因为低血糖晕倒了,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可孟扬同样记得,在更久以前那个台风暂歇的清晨,他看见那道孤零零坐在床边的身影,脸色明明白得吓人,颊边碎发被汗水尽数打湿,像缕伶仃凄怆的游魂。
却只说自己是做了噩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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