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又看到了他的意识混乱。
兰又嘉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所以,他是谁?
宋见风想着这个问题,又听见眼前人很轻的话音。
“你是来陪我度过这个雨天的吗?”
那双清澈烂漫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他,纤细的指尖攥得愈发紧了。
“对不起,我还是这么胆小。”兰又嘉说,“我以后会努力改正的,但今天,今天也许还是做不到靠自己熬过去,我觉得一切好像都在旋转……”
仍在颤抖的人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好像那是汹涌海面上唯一的浮木。
是他唯一想要的依靠。
是唯一一个,曾被他爱了整整三年,也曾陪伴他度过漫长雨夜的依靠。
被这样依恋着的男人渐渐松开了自己紧握成拳的掌心。
宋见风不再试图抵抗那股撕扯着他的力量。
也忘了所有盘旋在脑海里的混乱念头、喧嚣警报。
他忘了跟宋见风有关的一切。
他想,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霈然如注的雨帘里,高大俊美的男人蓦地俯身,打横抱起了颤抖得几乎无法站稳的青年。
越过那些或惊愕或怔忡的视线,他抱着兰又嘉,大步走向没有雨水的屋檐下。
与此同时,他垂眸看向此刻终于不再抗拒自己的人,目光里涌动着淡而温柔的笑意。
连带着酸涩哑意的嗓音也是温柔的。
他轻声哄他:“别害怕,嘉嘉。”
第63章
砰地一声。
雕花大门被随手甩上, 紧闭的门窗霎时隔绝了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老旧木地板上翩跹出一连串带着水痕的脚印。
男人抱着兰又嘉离开了刚才的外景地,进了附近最熟悉的一间房子里避雨。
是那间在戏里属于陈易秋的老洋房,也是这部电影中经常用到的取景地。
兰又嘉在这里拍过很多场戏, 对它并不陌生。
熟悉的环境多少能带来一点安全感, 有助于缓解恐惧。
而走进来的一路上,宋见风都没有回头看任何人的反应。
只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像一朵云。
温热的、潮湿的、柔软的云。
这朵云蜷缩在他胸口,正用一种惊讶又无措的湿润目光看着他。
以至于他明明已经将臂弯的力道收得慎之又慎,却仍旧担心自己不够当心,只好小心翼翼地确认:“怎么了?还是很害怕吗?”
话音落地, 宋见风看见怀中人立刻摇了摇头, 小声问:“为什么把我抱起来?”
语气仿佛比他更加小心翼翼。
听到这个问题的男人怔了怔,霎那间竟寻回了些许理智,觉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该以傅呈钧的口吻解释, 还是用宋见风的身份道歉。
可他还来不及想清楚, 又听到怀里人接着说:“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
是很轻的,隐约弥漫着失落气味的黯淡嗓音。
宋见风一时哑然。
手臂处原本正在渐渐卸去的力道,蓦然回温。
老傅实在是太能狠得下心, 他想。
隔着逐渐静谧下来的空气,他缄默无言地垂眸看着怀里的青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解释。
直到兰又嘉恍然似地揉了揉眼睛,再度开口:“……我知道了。”
“我是在做梦,对不对?”
他话音天真,眸子里亦透出明媚光彩。
一种让人不愿打碎的天真光彩。
闻言, 始终抱着他的男人笑了起来, 本能反问:“反应这么快,难道以前也梦到过?”
笑过之后,宋见风才意识到, 这一刻他忘了要扮演另一个人。
那个人不会说这么无聊的话。
可兰又嘉丝毫不觉异样,应得很快:“对,我梦到过。”
他说:“我梦到过你也喜欢我……不止一次梦到。”
“等睡醒之后,就会很难过,因为你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或许是因为在梦里,原本遍及全身的颤栗渐渐平息,恐惧悄然退潮,他的话音坦诚而平静,没有爱而不得的狼狈怯懦,只有毫无矫饰的怅然遗憾。
反倒令听的人沉默失神,片刻后,才低声道:“……对不起。”
兰又嘉问:“为什么道歉?”
他答:“因为我让你难过了。”
兰又嘉却笑了:“不喜欢我又不是你的错。”
“学校里也有很多同学说喜欢我,可我只有一颗心,不能同时喜欢上那么多人,我也没有跟他们道歉呀。”
听上去明明是很认真的安慰。
可偏偏透着叫人发笑的自恋。
宋见风便也笑了:“嗯,他们喜欢你是应该的。”
如果他不是他……
他也会喜欢兰又嘉的。
兰又嘉看着男人脸上的淡淡笑意,忽然狐疑地反问:“你是在嘲笑我吗?”
那双桃花眼里盛着的笑意更浓:“嘲笑你什么?”
他不假思索道:“笑我自恋。”
男人就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被你看出来了。”
换来一记没有丝毫杀伤力的瞪眼。
那双形状极美的杏眼柔和又湿润,正盈满了潋滟波光。
兰又嘉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似乎是气恼的,似乎是想念的。
良久,他小声说:“我还看出来了另一件事。”
这次说得很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下意识附耳去听:“什么?”
他因而离兰又嘉更近了。
“如果是平时,你该伸手揉我的头发了,像哄小孩那样——你总是这样。”
始终温顺蜷在他怀里的人眨了眨眼睛,目光里透着一点羞赧,一点狡黠。
“可这个姿势不方便这么做……我的头发又是湿的。”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忍得很郁闷?”
彼此间的距离那么近。
近得怀中人的呼吸,温软炽热地拂过脸侧,宛如早春酥雨。
在这阵同时没入心间的酥雨里,男人怔然半晌,方才笑着承认:“……又瞒不过你。”
他本没有这样的念头,可就在兰又嘉说出口的刹那,他仿佛真在这么想。
或许,他也不止是忍得郁闷。
“不过,”男人狭长的眸子略微扬起,话锋一转道,“兰又嘉,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轻?”
“诶?等等,你要做什——”
世界在瞬息之间转动,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不再是对方线条分明的下颌。
视野一下子拔高了,兰又嘉茫然地从高处俯瞰着这间上过无数次钢琴课的老洋房……
他被男人单手揽在了怀里,同时看见对方脸上叹息般的温柔笑意。
“你轻得一只手就够用了。”
“……对不起,”兰又嘉很快小声道歉,“我记得你的话,我已经在努力吃饭了。”
他温顺地低下头,湿漉漉的发顶仿佛一朵等待采撷的蘑菇。
可没有等来那只此刻有了空闲的手。
耳畔只传来一声低低的闷笑。
“但这里的盒饭太难吃了,是不是?”
兰又嘉先是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嗯……一般难吃吧?”
其实比他们学校食堂的味道要好一些。
而且,主要责任也不是盒饭的。
他答得很认真,却见到身边人愈发上扬的唇角,便问:“笑什么?”
那人不答。
屋子里一片静默,万物在眸中流转如风。
转得他有点恐高了。
兰又嘉只好接着问:“你在找什么?”
这次,一手抱着他,另一手正到处翻箱倒柜的男人总算开口了。
“找电吹风、毛毯、衣服……”他自言自语似地念叨着,“我记得这间屋子里都有,对,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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