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闻声一滞,显然也听出了他六神无主的慌张。
孟扬听见她对身边人喊了声先暂停,紧接着,片场嘈杂的动静很快淡去了。
“孟扬,你先冷静下来。”
似乎走到了无人处的梅戎青问他:“兰又嘉怎么了?什么五分钟?你从头开始说。”
孟扬就说:“你跟我说让嘉嘉去趟片场,我就问他什么时候方便,睡醒没有,他回我说刚洗完澡,五分钟后就来,可我现在已经等了十五分钟,敲门没人应,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他从来不失约和迟到!”
“梅教授,嘉嘉是不是已经先去片场了?你看到他了吗?如果他真的去了,那就是忘了带手机,可能房卡也忘了,我听见他的手机在房间里一直响,是我打过去的,我是不是应该去问前台拿张房卡……”
他想,自己好像还是说得乱七八糟的,但也没办法说得更好了,因为脑袋正嗡嗡响。
幸好,梅教授应该是听懂了。
“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来。”她语速很快地说,“万一有什么新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梅戎青说完这句话后,通话就结束了。
孟扬紧攥着手机,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一动都没敢乱动。
酒店二十三层的长廊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其他住客经过。
这一层住的都是剧组主创,今天上午有拍摄,所以他们都在片场。
……其实也有非主创的工作人员。
比如美术组的闻哥,以及他自己。
应该都是沾了嘉嘉的光吧。
至少他是。
傻站在门外的年轻男生,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兰又嘉。
他控制不住地想,嘉嘉是怎么了?
睡着了吗?
他觉得,应该是睡着了,洗完澡就是很容易犯困。
一不小心睡得太沉,所以没听到敲门声,也没听到电话铃响。
……那他是不是不该给梅教授打这个电话的?
好像太小题大做了。
只是十五分钟而已。
孟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深呼吸,身体无端的颤栗总算渐渐平息下来。
他想,小题大做也没关系,只要确定嘉嘉没事就好。
毕竟他跟嘉嘉说过,自己一定会做得比其他艺人的助理更好。
大不了让梅教授骂他一顿,全京影谁没挨过梅教授的骂。
最好是梅教授骂他一顿。
而这个充满侥幸、祈盼的念头,一直维持到走廊尽头响起脚步声的那一刻。
“梅教授,你来了——”
始终等在兰又嘉房门外的年轻男生循声转过头,目光里那抹仿佛看到救星的亮光,在看清来人之后,骤然熄灭。
梅教授的确从片场赶过来了。
但来的不止是她。
她身旁还有两个陌生人。
孟扬之前从来没在剧组见过这两个陌生人。
但他认得他们手里提着的东西。
是一个泛着冰冷光泽的医疗箱。
年轻男生愕然地看着他们快步走近。
匆匆赶来的梅教授只看了他一眼:“好了,你先回自己房间吧,晚点我再找你。”
语气中透着点少见的安抚。
孟扬脑袋里的嗡嗡声更吵了,他慌忙点点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让开房门口的位置。
然后,他看见梅教授用房卡刷开了门。
房门打开之后,向来淡定冷厉的女人看到里面的景象,明显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道:“兰又嘉!”
是更少见的慌张语气。
而她身旁的两个陌生人对视一眼,当即大步走进了房间。
梅教授很快也进去了。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空气里荡开一阵刺耳的回响。
门外只剩僵立着的年轻人,指尖渐渐发麻,后背一片冰凉。
他盯着这扇紧闭的房门,忽然间,下意识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
对了!这层还住着闻哥。
闻哥在跟嘉嘉谈恋爱,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应该去找闻哥问问。
现在就去。
后知后觉的脚步声刚刚响起,又很快戛然而止。
……不对。
闻哥今天不在剧组,好像是有事请假出去了。
他问不到的。
狭长空寂的走廊上,无声地烙刻着这道徘徊无措的倒影。
孟扬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惶然,一片混乱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又一个暂时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为什么梅教授要带医生来?
为什么医生会来得那么快?
就像早有准备一样……
为什么打开门的一瞬间,梅教授的表情那么慌乱?
嘉嘉他……怎么了?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叫不醒?!”
“戎青你先别着急,目前暂时没办法确定原因,只能判断是突发的昏迷。他应该是在换完衣服准备起身出门的时候,突然间失去意识了。”
空气里交织着两道情绪截然不同的女声。
“昏迷状态是无法靠外界唤醒的。”
另一道男声则道:“根据你上次给我们的病理报告来看,他这种情况有可能是病程进展后,肝功能紊乱导致的昏迷,或是癌细胞转移到了脑部诱发的,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具体要做了检查才能知道。”
“是不是应该马上送去医院?我这就叫车过来。”
“行,我看先让他平躺吧,也可以趁机再观察一下,如果状况不是太糟的话,昏迷时间不会很长,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
周围很吵。
四处流淌着人们说话的声音。
检查……医院……
是医生。
私人医生。
他明明说过不想见私人医生的。
为什么又叫医生来?
昏昏然的室内灯光照耀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庞。
仍在昏迷中的青年眉头渐渐紧蹙。
周围的人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好像正在恢复意识。”
紧接着,不止是声音吵闹。
连世界也摇晃起来。
有人抱起了他,走向一旁。
是一个陌生的、小心谨慎的怀抱。
没有丝毫熟悉气味的、讨厌的怀抱。
他想挣脱,可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没有半点力气。
好像只有意识是自由的。
没了理智压制,只剩本能的自由。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了。
只记得在黑暗骤然降临前,眼前闪动着许多五光十色的文字。
和许多五光十色的爱。
不知不觉间,竟似乎有很多人爱他。
哄他开心的爱,帮他解围的爱,许他未来的爱……
爱,或近乎于爱。
……真像个幻梦。
让人不知所措、彷徨四顾的幻梦。
抱起他的人很快又将他放下。
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陌生人的气息总算远去,他松了口气。
他讨厌这个怀抱。
也讨厌突然上门的私人医生。
更讨厌那个会用叫医生来威胁他的人。
可很奇怪的,他竟也在想他。
在痛到满身是汗的深夜,在最渴望无边温暖的下雨天……
在五光十色的爱里,在理智熄灭的黑暗中……
他总在想念那个最熟悉的、炽热有力的怀抱。
和那抹叫人安心的,风雪般的冷香。
被医生小心放在床上的青年,意识仍然混沌不清,身体却似乎缓慢苏醒了。
他分明被轻盈温暖的床品环抱着,可更觉遍体冰冷,灵魂空荡。
于是渐渐无助地蜷起身体,像个脆弱胆怯的幼茧,仿佛这样就能慰藉自己。
仿佛下一秒,身旁柔软的床沿就会无声下陷,烙下一抹沉默又灼热的温度。
曾抱着他熬过一个个惊惶雨天,一次次心因疼痛的灼热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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