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鸿被他打断,也有些不愉:“与你何干?”
喻平安继续流着泪道:“啊啊吹得太伤心……啊啊别再吹!”
“啊啊……砸掉!”他伸手就要燕孤鸿的骨埙砸了,其他三人皆是一愣,慕慈心赶紧上前去劝,喻平安却怎么也不听劝,推搡之中,只听“啪”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坠落声。
“啊啊……又断了……”喻平安抓着一条断裂的绳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瞬间停止吵闹。
宫无岁低头去看,却见慕慈心手里的紫檀佛珠又被喻平安扯断了,他露出个无奈的苦笑,却没有责怪,只是弯腰将佛珠一个一个捡起来:“没关系,下次再换条结实点的绳子。”
喻平安将绳子放在桌上,看见慕慈心的笑,却像是回忆起什么,开始自责:“啊啊没用……啊啊只会闯祸……”
“啊啊会拖累所有人……”
他说完就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连喝醉了的燕孤鸿都吓了一跳,只以为是自己吹埙把人弄成这样,不动声色地把骨埙收起来。
喻平安情绪起起落落,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宫无岁咂了咂嘴,把人扶起来,哄小孩一样哄他:“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好了,你住在神花府,我们都很开心。”
没有被责怪,喻平安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两眼通红地看了宫无岁一会儿,忽然抬手抱住他,像流浪的狗崽找到了落脚处:“啊啊……啊啊想姐姐了。”
这几日宫照临都在派人去找喻平安姐姐的下落,只是线索太少,一直无所获,宫无岁皱起眉头,换了个问法:“你不知道姐姐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以前住哪里,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知道,或者那里的人也认识你?”
他花了好半天才解释清楚自己的问题,喻平安脑袋里乱成一团,最后只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个名字:“啊啊……护…护生寺。”
他话音才落,头顶突然炸开一道春雷,也惊醒了一直沉在回忆里的宫无岁,突如其来的春雨瞬间把神花府浇透。
宫无岁眼睁睁看着四道人影慌忙躲到屋檐下避雨,年少时的宫无岁已经渐渐走远,而自己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下意识前进几步,试图再重新回到那具身体,然而脚下却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动。
这是大梦将醒的征兆,因为他已经知晓了接下来的结局。
至少再让他看最后一眼……见兄长最后一面,这种执念驱使着他,游魂似地在梦境里穿梭起来,谁知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却攥住了他。
“宫然……”一回头,沈奉君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我们走罢。”
不能沉迷在过往的美梦之中。
“我带你离开。”
宫无岁被沈奉君紧紧攥着,强硬地带出了梦境,他频频回头,却只看见雨幕之中几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十五岁的宫无岁淋了雨,却还在嘻嘻哈哈地打趣,无忧无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恍惚朦胧间,却对上了两张忧心忡忡的面容。
“我……”他张了张嘴,蝶奴却比他先开口。
“总算醒了!你们睡了一天一夜!”
她头顶上的大红芍药随着说话时一摇一晃,晃得宫无岁眼睛疼,他撑坐起来,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直到一只手抓住了他汗湿的手心,他才转过头去。
沈奉君与他一起醒来:“宫然,我在这里。”
宫无岁眼眶一热,大梦一场又突然醒来,他几乎分不清谁真谁假,心绪翻涌间只觉得水深火热,隐有走火入魔之像,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我没事。”
“梦花怎么样?拿到了吗?”
“我正要说!”蝶奴碰了碰嵇忧,后者将一支新鲜摘下的梦花递过来,碧玉色的花枝上顶着如血的花朵,此刻紧闭的花朵已经大开,灵光涌动,一看就是至宝,“梦花受美梦灌溉,早早就开花了,我们已经及时摘下,只是你一直不醒,我们还担心出了事。”
嵇忧自然看得出宫无岁是受美梦所困,他将梦花小心收好递过去:“二位连日奔波劳碌,睡一觉也好。”
宫无岁收下药囊:“多谢。”
梦花到手,他也得到少许安慰,事不宜迟,他们要尽快赶到夜照城与柳恨剑汇合。
眼看着天边已经亮起一抹鱼肚白,嵇忧却坚持留人道:“吃过早饭再走罢。”
早饭又是嵇忧下厨,没有大鱼大肉,只下了面,但味道很好,宫无岁吃得胃里暖暖的,但还是没什么心情说话,一反常态地沉默着,有时候还盯着盘子里的荷包蛋发呆。
“再不吃就坨了。”沈奉君将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送到他碗里,他一顿,抬眼却对上蝶奴嫌弃的眼光。
“要是我的孩子以后吃饭也这么扭扭捏捏,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宫无岁再未出神,赶紧把碗里的东西吃光。
临走前,蝶奴又取了个包裹递给他们:“这里面是我和嵇忧一起做的药材和花茶,可以凝神静气,有益身心。”
人家两口子已将梦花拱手相赠,宫无岁还有点不好意思:“何必这么客气?”
蝶奴却很坚决:“这么多年我们受神花府恩惠,也受阙主帮扶,即便涌泉相报也拿不出什么,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别再推辞了。”
宫无岁拒绝不成,只能收下。
嵇忧已经套好了牛车,要送他们出朝雾林,蝶奴定定看着宫无岁,她是个极爱笑的女子,此刻却慢慢收起笑意,长叹一声道:“公子,往事不可追,爱惜眼前人。”
宫无岁一怔,呆在原地。
直到沈奉君找来,他才浑浑噩噩上了牛车。
蝶奴有孕在身,嵇忧不能离开太久,只将他们送出朝雾林,叶峭眉要赶回去回去处理水患,宫无岁和沈奉君也有事要办,多年不见,如今又要匆匆告别。
叶峭眉:“稚君,阙主,一路保重。”
“命相也保重,”眼看着叶峭眉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宫无岁忽然想起文会宴时,她身背命榜,降下批语。
“等一等!”
他鬼使神差地追上去,叶峭眉似有所料,停下脚步,却未转身:“稚君还有话要说?”
宫无岁点点头:“我只想冒昧一问,命相为那么多人解过命,无一错漏,那你……可曾为自己解过命?”
“自然,”叶峭眉想起自己的批语,苦笑一声。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第69章
“人命由人, 天命由天。”
这是叶峭眉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禁瞳带命相看遍哀鸿,却解不了世间悲苦,她插手不了所有事, 只能尽力做好能做的事。
直到布衣白发的人影慢慢行远, 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宫无岁才回过神,他转身,沈奉君仍静静负剑立在丛林掩映之中, 挺拔又坚定。
沈奉君还在等我——这个念头在宫无岁脑子里转了几圈,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纷乱遗憾的心绪抚平下来,大梦一场的失落和惘然也有了安放之处。
他弯了弯眼睛, 伸手又摸到怀里的半包龙须糖,忍不住走近些:“我们走吧!”
沈奉君“嗯”了一声:“去夜照城?”
取梦花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既然柳恨剑未传音, 那应该还不急, 再耽搁半天也不打紧, 宫无岁想了想:“先不去, 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沈奉君同意下来, 出了朝雾林就是城郊, 农户和田地零零散散, 一簇一簇地坐落着,他们走在田间地头, 正午的阳光照得人心里暖暖的。
为免引人注目, 沈奉君又戴上帷帽, 一言不发跟在身后,宫无岁在前引路,忽然想起回忆里发生的事, 捋顺了什么:“当年燕孤鸿极力举荐的那个朋友应该就是的越非臣吧?我记得你说过越非臣也是罪奴出身,在弃颅池中他叫燕孤鸿二弟,也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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