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楚自怜尚不及如今轻佻,他面貌年轻, 身形单薄,但一双桃花眼似水含情,隐约可见来日风姿。
他倚在榻上,定定注视着沈奉君:“他的身体早就废了,你的窍心倒是能为他修复身体,保他魂魄不散,但如果他一直不醒,你就一直没有心跳……久而久之,你也会虚弱而亡。”
“即便是我亲自动手,成功的把握也只堪堪四成……你真想好了?”
沈奉君:“嗯。”
楚自怜就不再问了:“好罢,那事不宜迟,我即刻为你换心。”
等柳恨剑破开山下的结界赶上山,阙主的窍心已经移进了宫无岁的胸膛,而沈奉君心口寂静一片,无声无息。
倘若宫无岁不醒,这颗心就永远不会跳,直至沈奉君的身体无法承受,随着沉睡的宫无岁一起消亡。
柳恨剑当即大发雷霆,怒而离开杏林,发誓永远不会再管他。
换完心后,沈奉君又按照楚自怜的嘱托把宫无岁的尸身送到仙陵边境六禅山上的红莲洞中安养,他早早置办好宫无岁最喜欢的红衣,又为他买下长命锁,交给六禅寺的住持保管,只等宫无岁醒来。
他自知对不起师门,身体尚未恢复就到仙陵,四处奔波,斩妖除魔。
宫无岁死后第一年,沈奉君主持柳恨剑的掌门继任大典,领命去安置天命教残众,他每个月都去红莲洞中探望,只等着宫无岁醒来。
宫无岁死后第二年,天命教祸乱已除,修真界稍稍安定,沈奉君回到神花府,安置了无家可归的嵇忧和蝶奴,替宫无岁拜祭了兄长和父母,又带回了两只异瞳的幼年花妖,收作入门弟子,他的心仍不曾跳动,所以他每隔两个月去一次红莲洞。
宫无岁死后第三年,夜照城主越凭天暴毙,柳恨剑赶往磷州探查闻家灭门案,沈奉君受邀出面到夜照主事,他每隔三个月去一次红莲洞。
宫无岁死后的第四年,天命教投下的阴影已经慢慢消散,天武台重建完成,湘君和阙主闻名天下,山下的百姓频频受邪祟侵害,常常写信到仙陵请阙主下山,沈奉君每隔三个月到红莲洞中探望一次。
宫无岁死后第五年,沈奉君意外救下墨家当代钜子,免去一场浩劫,却也因此重伤,他在仙陵养了整整半年,只去看了宫无岁一次。
宫无岁死后的第六年,沈奉君在为仙陵弟子授课时口吐鲜血,身体日渐虚弱。
柳恨剑再次带他上杏林求医。
几年不见,楚自怜已然脱胎换骨,他粉衣折扇,身染花香,言语孟浪,举止轻佻。
一见沈奉君,他却不如何意外,只是慢悠悠地喝茶:“哎呀……那位无岁公子果真多年未醒,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阙主也性命难保了。”
柳恨剑打断他:“少废话。”
他取出一根长针:“在下这里倒有个续命的良方……就是要阙主吃些苦头。”
神花府可以问花借灵,楚自怜琢磨许久,终于琢磨出个豢花养命的异术,他以长针刺出沈奉君的心头血,在他身上豢养牡丹,为他延命。
可即便如此,沈奉君还是一日一日虚弱下去……柳恨剑百思不得其解,又心急如焚,有一次他突然闯入流风阙,却撞破沈奉君在重铸无遗剑。
宫无岁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柳恨剑原以为沈奉君会放下,甚至隐约期待着某一日他彻底看清宫无岁不可能再复生的事实,放下执念,把窍心换回。
可那把崩裂的断剑被沈奉君重新找出,想尽方法重铸,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等待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他的痛苦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被时间加深,甚至可能让他早早亡命。
柳恨剑只好将沈奉君关进戒堂,以术法封印所有和宫无岁有关的记忆,也封住了他三成修为。
沈奉君终于保住一条命,他再没有去过红莲洞,也没有去看望蝶奴,他辅佐掌门,教导弟子,人人夸赞,人人景仰。
直到某个意想不到的雨夜,宫无岁从腐朽棺木中爬出,阙主胸膛里那颗沉寂十年的心脏突然毫无预兆地跳动起来。
……
回忆越来越浅,越来越近,这是即将梦醒的征兆,宫无岁的意识抗拒着不愿醒来,白光却慢慢填满视野。
他有些不甘心地眨了眨眼,却只看到床头散发着暖光的琉璃灯。
是楚自怜的杏林。
他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然而一转头,却对上一双清醒又带悲悯的眼,像是下过一场空茫的雨,他怔了怔,下意识出声,却像怕惊扰了什么:“沈奉君……”
“嗯,是我,”沈奉君应了声,带着暖意的手指抚过他的眼尾,微微一顿,“你哭了?”
宫无岁也下意识伸手,只摸到冰凉的水痕,连他颈下的枕头已经湿了大半。
他定定看着沈奉君,只觉得有热意不受控地覆上他的眼瞳,连视线都模糊起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你……你别哭,”沈奉君有些手足无措地转过来,安慰道,“我的记忆和修为已经恢复,身体很快也会复原。”
他不说还好,一说宫无岁更是一阵火,他恶狠狠地擦了把眼睛坐起来,像个欺男霸女的登徒子,二话不说就去扒沈奉君的领口。
沈奉君一呆:“……作什么?”
宫无岁面不改色道:“双修。”
沈奉君“啊”了一声,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宫无岁一醒过来什么都不说就要双修。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等等,现在暂时不行,”沈奉君一只手抓住宫无岁的手腕,“宫然你等等……”
他凶悍道:“没什么不行的,我说行就行!”不就是沈奉君受着伤吗?这点苦头算什么?
沈奉君肩胛上还开着洞,行动困难,见他斩钉截铁要双修,颇有些为难,只能放低声音和他讲道理:“宫然你听我说……”
“我不听!”宫无岁油盐不进,三下五除二就把沈奉君上半身扒个精光,楚自怜说了,双修有助康复,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宫无岁现在不找点事做,他怕自己真的会发疯,“你要是喜欢我,就乖乖给我躺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扒裤子,沈奉君眼皮跳了跳,被他闹得脖颈都漫起一层薄红来:“别……”
眼见裤子就要不保,他已经顾不上伤不伤,一把搂住宫无岁,把人箍进怀里,宫无岁突然被打断,刚想挣脱,又害怕牵动他的伤口,只能憋屈地不动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双修?”
沈奉君叹了口气:“我说过,与你相交,是我自愿,你不必难过,也不必愧疚。”
他衣服已经被宫无岁扒了,此刻蓬勃的心跳响在耳边,让人不堪回忆它曾经的死寂,宫无岁喉咙滚了滚:“可我不是因为愧疚才想和你双修……我喜欢你,才想和你双修。”
沈奉君呼吸一窒。
“我宫无岁不喜欢的人,就算为我死千次万次,我也只会感恩赔命,不会献身,”他微微抬起来,盯着沈奉君的眼睛,“我不想看你受伤,也不想看你难过……”
少年时情窦未开,只以为是艳羡那个一尘不染,欺霜赛雪的仙陵少年,可纵然分辨不清心意,不识爱恨,酒后乱性时,他唯独只轻薄过沈奉君一个,只想要沈奉君一个。
他委屈道:“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是我受伤,你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我受苦,自己什么都不做吗?”
沈奉君一时沉默下来。
他搬出歪理:“如果你喜欢我,就应该成全我!”这种话宫无岁只在民间的小话本里见过,都是无心女遇上有情郎,她们心中另有所属,面对深情执着的追求者,才会劝他们成全,如今却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他怕沈奉君心中过不去,大方安慰:“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受伤,你躺好我来就行。”
他说着,一边从沈奉君怀里挣脱出来,一边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哗——红衣从他身上剥落,露出里面白玉似的皮肉,他脖颈上还缠着白纱,再往下,却是一把长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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