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诏安慰他:“好兄弟,我父王还给你留了条亵裤呢!”
三百仗胜负威名,叫燕珩一战,就挑成个“光腚将军”,符慎气得半死:“此战不胜,本将!誓不为人!”
秦诏细思慢想,压住秦营一等蠢蠢欲动,慢腾腾地微笑:“让他胜了便也胜了。近日,我读外王父兵书,有几分所得。攻心之战,不在一时胜负。”
其余人嗤笑:“王上,再不专心打,咱们倒要成一群光腚俘虏啦!”
听见这话,“光腚将军”符慎,气哼哼地掉头走了。
睿邑之战,才停歇三日,秦诏便领兵夜袭,趁乱打进城内。
那位本卧榻沉睡,才听闻动静,慢吞吞地睁开眼,就瞧见面前一张笑眯眯的脸庞。
铁甲寒衣,带着夜里冷下来的风。
还不等燕珩反应过来,秦诏猛地扑上去“啵”了人一口,又晃了晃他手中摸到的帝王亵裤!
燕珩愠怒。
那华彩锦绣,还带着暖香的一块布料,被人攥在手里,秦诏笑道:“父王,我来给我们的大将军讨公道——日后,再不许戏弄我们才好!”
说罢,破窗而出。
那日,燕军守住了睿邑,燕珩却狠狠地罚了一群人,连带着将领胡明都叫人罚住,在殿中跪足了三个时辰。
大家纳罕,守住了,为何王上还那样生气。
燕珩冷哼,却没说话。
总不能跟人说,丢了条亵裤在那秦贼手里吧!
三日后,燕珩带兵行至昌良,秦诏亲自领兵相迎。就在大家以为秦诏要再次做逃兵的时候,一向怂包的秦诏却立于马上,厉声道:“不夺昌良,誓不回转!”
秦诏的行事作风,没人能看懂。
就连燕珩,都有几分猜不透。他心中诧异,对这小崽子忤逆自己的不悦、和他那句豪言壮语的心寒,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当即蹙起了眉来——
才不过几天,便露出了端倪。
果然,与他心中更紧要的,仍旧是玺印和王权了。枉费自己那样纵容他,却不妨碍着,他要跟自己“决一生死。”
秦营中,大家叹息:“王上这次,兵行险着,不会被燕王杀了吧?”
“我就说此计谋太险,可以说是以命相搏,恐怕行不通。上次我见燕王那样的生气,恐怕再不会信他了——什么心疼?这样的话在别人身上,倒还好说,在燕王面前,恐怕都是放屁!”
大家翘首以盼,前线果不其然传来秦诏受伤的消息。
燕珩一剑挑穿他肩窝,鲜血顿时涌出来。
那位蹙眉,猛地收回剑来,却被秦诏拿手握住了!
若是刀锋抽回,必要切掉手指的。燕珩怕伤了他,故而不敢再动,愠怒道:“混账,为何不躲?”
秦诏也不顾忌名讳,只苦笑着说道:“燕珩,纵你想杀我,我也不会躲。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玺印,兵权,宝座,还有我的性命——相信我,我什么都给你。若是不信,倒好,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秦诏主动往前一凑,剑几乎捅穿肩膀。
“放手——秦诏!”
秦诏望着他,笑得凄凉,那一口白牙很快就染成了血色。他痛到喘息,可口气却哼哼唧唧,仿佛往日跟人撒娇的样子:
“燕珩……我今日穿的战甲,还是你送我的呢。你瞧,我穿上,威风不威风,是不是俊朗帅气?”
那苦笑和唇边淌出来的血,被渲染成惨烈的模样。
秦诏仿佛叹息:“被你捅穿,我死了也心满意足。我知道你的心——可是,你真的知道我的心吗?纵输给你,又如何呢?”
才说罢这句话,秦诏身后一道寒光闪过。
“小心!”
燕珩都没来得及拦,他的骄儿就被人刺穿了小腹。嗓息里的那句话猛地噎住,带了哽咽强挤出来:“吾儿……!”
秦诏呕出大口的鲜血来,将胸前战甲都染红了,淋漓着往下坠淌……那手终于松开剑来,燕珩抽回剑来,御马想要近前去抱住他。
然而秦诏,却直直地从马上坠落下去了。
那日,符慎飞骑而出,将秦诏救走,回身一个冷而伤的眼神抛给燕珩,那狼狈而孤寂的背影便渐愈远去了。
接连半月,秦营都不再出兵。燕军连夺三城,对面连抵抗都不抵抗,纷纷弃甲而逃。
符定诧异想问,却在瞥见燕珩的脸色后,欲言又止。
燕珩低垂长睫,缓声道:“说罢。”
“秦营无有一丝动静,仿佛不再抵抗,兵马收缴城池,全无人管。燕军长驱直入,瞧着对面不剩几个兵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可……可是有什么诈?”
燕珩心忧而无话,轻声叹息。
再半月,帝王回转燕宫,还有两日到都城,半路便传出消息:秦王重伤不醒,恐怕不行了。
燕珩勒马停住,怒问:“什么叫不行了?他还那样年轻,不过是肩上一点伤,寡人特意避开了要害,怎么会不行了?”
来人道:“听说是流血不止,腹伤厉害。再有往日的旧伤不曾好利索,浑身病害……再难回寰。对面连兵马都散去了。秦营空虚,若是咱们此刻进宫,不过半日,便可闯进临阜。咱们,必能胜了!”
燕珩强止住双手颤抖,厉声道:“还什么胜败?传令下去——闯入临阜,将人给寡人带回来!”
“寡人的燕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医师,有最珍贵的药材,岂能治不好他?”
那眼底骤然湿润,将帝王克制住的情愫,逼得涌上来。
他分明不能相信,前几日还好端端地耍混账,偷了他的衣服去,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燕珩心中发乱,慌了神地想。
他缓缓呼了一口气,又露出微笑。
不会的。
定是那小子贪睡,耍混账!
——这次,将他捉回燕宫,再不会叫那小儿逃走了。
两日后,燕珩回宫。
丑时,辗转将息之际,仆从来报,递送前线消息:
燕珩迟疑了良久,方才一点一点缓慢地展开那张纸页,仿佛是怕看见什么再难忍受的字眼。
但那封战报上,无有“死”字,只有一个“空”。
[臣等破临阜之城,满宫无人,主将并秦王消失无踪,全城一空。]
燕珩怔怔地缓了口气……忽又愕然顿住。
什么叫全城一空?
还不待细想,殿外忽起呼号声!紧跟着是燕宫长久以来、从不曾有人听过的号角之声,仆从奔忙,四处慌乱之中,刀光闪烁,疾呼声、暴雨声……
而后,火光涌起。
秋色衰败,满树花色被暴风雨打湿,琳琅芬芳凄惨地坠落在地。
临阜之约,尘埃落定。
四十城,燕军占三十九城。
——秦王亲征,只占一城,燕都。
第98章 [卷贰完]
秦王有旨, 凡有抵抗,生擒活捉,不可杀人性命。他怕日后燕珩问罪, 也怕他心中始终埋一根细刺。
姬如晦道:“还是王上高明。”
秦诏之计,也是剑走偏锋, 差点丢了小命儿,既然要赌, 就赌一把大的。
他这么想着, 又去慢条斯理地整理册子,轻声自嘲道:“什么高明不高明, 四十城丢三十九城,倒没什么可光彩的。”
姬如晦笑着摇头。
妙就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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