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小小的反派角色就跟师父反目成仇……这个卫丘恒,眼皮子可真浅。”冷哼一声,邢再洺心里突然平静下来,只觉胜券在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知道应该怎么说服六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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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5日,在隔空给自家小男友过完30岁生日后的第九天,《迷失之境》终于杀青了。
这部电影花了几乎整整一年时间拍摄,邢再洺又做制片又当演员,累得瘦了足足二十斤。但他还不能松懈心神——杀青的当晚,他顾不上参加杀青宴,直接乘飞机到了香港。
脑梗一月后,六爷的身体据说恢复不错,已经出了院,回到家里休养。邢再洺在公寓休息一晚,第二天直接带着慰问品和鲜花上门看望。六爷的大徒弟见是他,一开始还不让进门,板着脸道:“邢影帝,你去年就没打算给六爷道歉,今天就不必假惺惺地来探病了吧?”
邢再洺淡定地笑笑:“林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六爷的其他徒弟呢,比如那个卫丘恒,今天怎么不在?”
林劲松面色铁青地看着他:“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吧?”
邢再洺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这才语重心长地道:“……不管以前我跟六爷有什么样的争端,他都是娱乐圈值得敬重的前辈,我作为后辈,前来探病再自然不过。而且——让他脑梗的人可不是我。我跟六爷虽然有分歧,但我从来没有把他气病过。如今他身体抱恙,我更不可能说重话……林生,你觉得呢?”
面色生硬地沉默良久,林劲松这才退开身体,将人让了进去。
屋里很安静,六爷那些前呼后拥的徒子徒孙仿佛一瞬间消失了,只有一两个帮佣在忙碌着。邢再洺跟着林劲松走到二楼主卧,年满八十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落地窗前,正一脸郁色地眺望山脚,原本花白的头发如今已变成雪白。
邢再洺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将鲜花和慰问品放到床边,这才唤他:“六爷,您恢复得怎么样?”
赵和祥听见声音,动作迟缓地转身回望,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还显示出往日风范,其他部位都已病弱老化。邢再洺平静地走上前,将他扶到床边坐下,又拿过果篮,迎着他硬板板的视线一个个拿出水果询问:“要不要吃点儿水果?樱桃喜欢吗,还是吃橘子,苹果?”
六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嘴唇紧抿,不为所动。
于是邢再洺也不问了,径直拿了个苹果慢慢地削。他刀功不好,削个果皮比西瓜皮还厚,还歪歪扭扭的,惨不忍睹。六爷垂眸望着,半晌“啧”一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六爷嫌我手笨啊?”邢再洺淡定地笑笑,揶揄地望了他一眼:“我照顾人的水平确实一般。要是小飞能来,他肯定削得整整齐齐的,薄得像纸片。”
说着,他把苹果切成一片一片,放进碗里,堆成惨不忍睹的一小摞,摆到床边的小几上:“知道您生病之后,他很想来探望。只可惜啊,目前他在好莱坞做事,项目还没结束,暂时回不来——啊对了,好像卫丘恒也去好莱坞了,是不是?”
听着他的话,六爷的眼神愈发冷厉,愤懑地瞪着他。邢再洺依旧是笑,甚至笑得愈发悠然:“只不过,他们俩一个是做武术指导,一个是演反派配角,工作不一样。我个人觉得,好像还是武术指导好一些,六爷您意下如何呢?”
被戳中痛脚,赵和祥僵硬地撇开脸,干脆装起了乌龟。邢再洺从容地注视着他,半晌,将自己放在礼盒里的一个ipad拿了出来,一边解锁一边道:“六爷,我说句实话——这挑人啊,不能挑那些锦上添花的。那些人会因为您的名声趋之若鹜,自然也会因为您的衰败而避之不及。在看人这一点上,您其实不如我。”
“我知道,卫丘恒在您面前大概率说了些小飞的坏话,说他走捷径、挟子上位什么的。但是您知道我的性格,我是很吹毛求疵的——可即使是我,最终也被他征服了,您就应该猜得到,他这个人是多么的赤忱。”
“……换一句话说,当年您要是收了小飞当徒弟,而不是卫丘恒。现在您的病床前,绝不会是这么空荡荡的。”
直到这时,六爷才有所反应——他攥紧拐杖,面色沉郁地扭过脸,口齿不清道:“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他投一票吗?”
“我是有这个想法。”邢再洺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随即点开ipad上一个视频,摆在了六爷面前:“——但我更想让你看清小飞是个怎样的人。他自小沉迷香港动作片,是看着你们的作品长大的,我不希望他的偶像对他抱有成见。而且在我看来,他是新生代中最有希望接过动作片衣钵的人。他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执着和热情,不为名利左右,而这恰恰是为卫丘恒缺少的。”
六爷板着脸,眼帘缓缓下垂,望向ipad屏幕——身着跨栏背心的靳若飞像以前所有的香港武行那样,在闷热的酷暑中一遍又一遍地跟其他人反复琢磨武打动作,顾不得浑身大汗淋漓,一心只扑在动作设计上。
他专心时的表情很郑重,眉心微蹙,心无旁骛;跟其他指导演练切磋时又分外主动,拉着人家不知疲倦地调整、优化。当终于把动作打磨到满意的程度时,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年轻的脸上透出最纯粹的喜悦,甚至忍不住对着镜头比出个“耶”,又不好意思地转身躲开。
……他是真的乐在其中。
也许是在这个beta男生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六爷的眼中慢慢露出恻隐,似乎有些动容。
见状,邢再洺趁热打铁道:“六爷,他跟你们一样,渴望着能振兴动作片……听说你脑梗,他很担心,叮嘱我一定要来探望你。他不在乎你对他的偏见,他只记得你是充实他童年的偶像,只记得你的作品指引他走上这条道路——面对这样的晚辈,你忍心打击他的热情吗?”
六爷的嘴唇嗫嚅一下,双眼固执地瞪着,似乎还在做最后的顽抗。邢再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再接再励:“六爷,一个奖而已,你手里已经有十一个,对他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第一个。小飞是个知恩图报、雪中送炭的人,这一点我敢跟你打包票。你给他这个奖,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徒弟、多了一个儿子,也是给动作片续了几十年的命。日后他肯定会将你们留下的事业发扬光大,而且他是华视的人,说不定还能帮你的赵家班拓展版图呢?”
不知想到什么,赵和祥的眼珠重重颤抖一下,嘴唇紧抿,依旧没有吭声。见状,邢再洺见好就收,不急不躁地给他鞠了个躬:“您好好休息吧,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反正,他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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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在香港折腾了半个来月,邢再洺才终于回到申城,跟儿子潇潇见面。年近六岁的小家伙长高了些,嘴皮子也利索了些,一见他就撅起嘴巴埋怨:“爸爸,陆叔叔说你早就杀青了,那为什么不回来?”
邢再洺听得恼火,心说好你个陆庭风,不帮忙就算了,还给我落井下石!他无奈地磨磨牙根,解释道:“爸爸在香港帮妈妈争奖项呢。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才没有回来陪你。”
潇潇一听,立刻乖巧,眼巴巴地抱住他的胳膊:“那你争到了吗?妈妈能得奖了吗?”
邢再洺把儿子抱起来,卖关子道:“等过几天颁奖典礼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给陆庭风打电话,一开口就不客气地道:“现在我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你这个老总也该使使劲儿了吧?”
“办妥啦?”陆庭风喜形于色地问。
“我给他当了半个月的干儿子,能不办妥吗?行了,你那边赶紧的!那位是大人物,不以公司的身份请他出面的话,恐怕行不通的。”
“好好好~ok,没问题!”陆庭风嘻嘻哈哈地给他打了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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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6日那天,在邢再洺的频频催促中,靳若飞终于完成自己在洛杉矶的工作,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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