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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星期二,九月七日。那天微微下着小雨,是难得的黄道吉日,剧组在片场东南角举行了郑重的开机仪式。
长长的桌案上铺着红布,中间供奉有关帝像,两旁是香炉,前列着各式各样的贡品和点心。演员们手臂上都绑了红色绸带,每人领了三炷香,顺次上前祭拜、祈福。礼成之后,六卷一万响的鞭炮同时点燃,现场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轰响声,寓意着一切顺遂。待鞭炮放完之后,靳若飞感觉耳朵里“嗡嗡”地轰鸣着,几乎听不见声音了。
莫导拿着厚厚一叠红包,给每人发了一个:“事事顺利、事事顺利啊!明早大家一定在八点之前赶到,不能晚哦!迟到的请剧组吃晚饭,知不知道?”
靳若飞用力揉揉耳朵,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他七点钟准时起床,穿戴整齐开车去片场。本以为能提前到,但他久不早起,已然忘记了申城极其恐怖的早高峰。
……最后,他是八点零八分到达片场的。
莫导掐着时间,诧异地笑了一声:“八点零八——你迟到的这个点还怪吉利的!不过照样要请吃饭,还得请高档的!大家说说,今晚去哪儿吃?”
“去御容轩!”有人提名了申城颇上档次的淮扬菜餐厅,人均消费300-400,“没有说宝丽轩,我们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靳若飞苦涩地笑着,想想自己银行卡里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只好咬咬牙应了下来:“那就御容轩吧!”
第一天的拍摄,开场戏便是唐猛和祝洪平等人的废墟厂房追逐战。靳若飞被拉去化妆室化妆,途中经过杂草丛生的拍摄场地,不禁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做旧的厂房、地上的废铁栏杆以及高过人膝的杂草,忍不住叹服:这些都是道具组搭建的吗?……太厉害了吧!
进了化妆间,造型师看着他约莫三指长的头发,道:“飞哥,这种短发其实不大适合你——你适合寸头,利落、帅气!”
“是吗?”见他拿出剃头发的推子,靳若飞笑笑,道:“以前有人说我头发太短,显得凶,留长一点比较柔和。”
“这不叫凶,”造型师睨一眼他干净利落的骨相和上挑的吊梢眼,“这叫犀利!”
靳若飞又笑了笑。
把头发剃成短寸,又用黄色发泥涂成淡淡的稻草黄。换上背心、宽松的牛仔裤和破旧的衬衫外套,一个活灵活现的年轻混混顿时出现在大家眼前。
造型师不禁看呆了:“飞哥……你真是二十八岁吗?这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吧!”
靳若飞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刺扎扎的头发:“明年初就二十九岁了。”
“唉呀妈呀,真的年轻啊!”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又用手机兴致勃勃地拍摄。一会儿外面有人喊:“飞哥,妆化好没?”
“来了!”应一声,靳若飞赶忙换上那双有些破旧的深蓝色板鞋,快步奔了出去。片场边上,设备已经搭了起来,莫导坐在监视器前,正跟白心梧和秦近伦等人聊着什么。而人群中,有一颗脑袋格外高一些,在大家头顶上还冒出小半个头,发型好似有些眼熟……
靳若飞顿时停下脚步,歪着身子,狐疑地伸长了脖子张望。这时,秦近伦抬起眼,似乎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动作。alpha忍俊不禁地转过头,说了一句什么。他身旁那个人便一侧身,整个脸露了出来——
熟悉的冷峻眉眼,不苟言笑的英俊面庞,不是邢再洺是谁?
第62章
看到靳若飞的第一眼, 邢再洺只感觉全身“轰”地发热,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的beta男生也是一头寸短的头发,染成了稻草的黄色,看上去嚣张跋扈的,可谁料本性竟然是一个逆来顺受的老实小孩。注视着他对自己满眼崇拜、毕恭毕敬的模样,邢再洺当年对助理说:“这孩子挺不错,挺有干劲的, 人也谦逊。”
……如今时过境迁,他给自己生了个儿子,两人经历曲折,最终也走到了一起。邢再洺视线强烈地凝视着他, 心潮澎湃,霎时间只想把他搂进怀里,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想念与热切。
“傻愣着干什么。”见他跟个木头桩似的,手足无措地杵在哪儿,邢再洺一招手, 身体转过去, 面向他,一副‘你再不过来我就过去逮你’的模样。靳若飞脊背一绷,赶忙快步走了过来。
“莫导。”但beta男生没有跟邢再洺打招呼,像避嫌似的, 克制地偏着脸,不看他。邢再洺眉头一拧, 伸手捞住他的脖子,把人揽了过来:“看不见我吗?”
靳若飞不得不僵硬地靠到他身侧,硬着头皮哼唧:“……洺哥。”
莫导似笑非笑地回头打量着他们二人, 眼神微妙,倒是没说什么,只按部就班地对靳若飞道:“待会儿其他人的妆画好,你们就去走一下戏,定一定点位,小心别跑过头了。”
“好。”靳若飞答得乖顺,惹得邢再洺又不满地揽一下他,把人勒到身边小声问:“无视我?气我昨晚挂你电话?”
“没有……”靳若飞瓮声瓮气的,被他揽得整张脸都快埋到他胸口上了,忍不住小声抗议:“洺哥,我的妆要花了!”
“你这有什么妆?”不以为然地抬手捏住他面颊,左看看右看看,唔,好像是有点儿擦伤妆。再配上这一头寸短的头发,以及这桀骜不驯的打扮……邢再洺不由舔舔唇,大手摸到他小刷子似的脑袋上去,轻轻地抚着、搓着,眼中露出了一丝晦暗的欲望。
他身旁的秦近伦忍不住一言难尽地撇开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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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其他几名配角化好妆,一行人便穿越草丛走到场地中央,按照剧本走戏,顺便定一定点位。
这场戏是一场激烈的追逐戏。靳若飞饰演的唐猛要从厂房远端跑出来,一边回望一边狂奔,跨越地上的各种废铁障碍,最终踉跄跌倒,被祝洪平一个飞扑摁在地上。
邢再洺双手环胸,下巴微仰,远远望着靳若飞在两个厂房之间来回试跑,慢慢确认秦近伦的速度以及两人入镜的时机。秋日的艳阳高照,他白皙到过分的脸上迅速沁出了汗,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看上去像一块可口的小糕点。
莫导用对讲机跟他们一点点沟通调整着,一直调试了整整五十分钟,这场戏才终于开始。
镜头对准,收音准备。场记打板之后,随着一声“action”!靳若飞矫健如猎豹般的身姿从斜刺里迅速冲了出来。
阳光之下,他带着些脏污的脸急切而慌乱地紧绷着,一边奔跑一边回望。很快,他身后断断续续地冲出来四个人,为首的是胡子拉碴、气喘吁吁的秦近伦:“……别跑!唐猛,你站住!”
一行人先后穿过草丛,在堆积的废铁杂物之中穿行、跳跃。靳若飞慌不择路地从铁架上一跃而下,又跨过一道铁栏,动作干净利落得仿佛跨栏运动员。副导演坐在莫导身旁,伸长脖子从监视器中望着,不禁“嚯”一声,感叹道:“动作真漂亮啊!”
莫导微笑:“那是!特技替身出身的,不漂亮才怪了。”
邢再洺在两人身后听见,不禁骄傲地抬起下巴,仿佛自家小孩被人夸赞了,与有荣焉。
在所有人都越过那道铁栏之后,这个镜头便圆满完成了。莫导相当高兴,抬高手臂比出一个大拇指,用对讲机道:“OK,完成得非常好!大家先在原地不要动,咱们继续下一个镜头。”
下一个镜头是唐猛被地上的铁杆绊倒,重重摔了一跤,因此被祝洪平制住。邢再洺听副导演说了一下戏,不由自主地拧起眉,问:“你们的道具,是做旧的,还是真的生了锈?”
副导演一愣,下意识跟莫导对视一眼,随即用对讲机问道具组:“那些废铜烂铁,是真的生锈,还是做的效果?”
“真的生了锈。”道具组这样回复。
邢再洺的面色更加严肃了:“那万一演员被废铁刮伤怎么办?你们有没有做应急预案,剧组的医疗团队配备了破伤风疫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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