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勉既然说出此事,目的当然不可能真是请罪。
姬安先没纠结细节,只往下问:“直说吧,你现在提此旧事是想干什么。”
高勉弯腰,先叩了头,再直起身,才道:“臣恳请陛下重查此案。家父三人并非奸细,当时已被边将娄冲杀害。后打骨鲁突然来袭,娄冲对敌不利,就将战败之责推到家父三人身上。”
姬安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高勉这个时机倒是选得正正好。
首先,他查清大案立了功。其次,夏侯通的一个大骗局刚被揭开。有那个十年前的大骗局打底,再提十二年前的旧案,很容易就能勾起人心中怀疑。
不过,那到底是枢密院的事,姬安还是先转头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垂眼看着高勉,沉声问:“你如何知道是娄冲杀害你父三人。”
高勉:“有人听到了。那日,家父三人被主将娄冲叫去,带着娄冲的亲兵出关巡逻。有人恰好听到娄冲和心腹提到,要亲兵带我父三人到关外杀害之语,连忙骑马追出去想救人。
“但为时已晚,赶过去的途中碰到返回的亲兵。那人为自保,就没有露面,只继续跟着痕迹查找,最后……找到了埋尸之地。家父三人,都已遭毒手。”
上官钧:“那人是谁。”
高勉转眼回视,不躲不闪:“大司马该知道,下官现在不会说。”
上官钧:“你不提出证人,要如何取信于陛下,让陛下重查此案。”
高勉:“娄冲的恶行不止这一样,待查出他的其他罪状,确定他当年诬陷先父,下官自会请出那位人证。”
上官钧:“娄冲还有什么恶行。而且,便是打鲁骨来前,那三人已死,也不能说明他们就不是奸细。他们的异样,你要如何解释。”
高勉:“外人觉得家父三人此前有异,只是不知内情。当时,家父三人偶然在关外发现了一处金矿,当即回来禀报上官娄冲。娄冲让他们先不要声张,只说他会上报朝廷,让三人等着领朝廷的赏。
“娄冲是家父上官,而且这种消息传出去的确容易引起乱子,家父三人便保守了这个秘密。但,那时娄冲就起了贪念,想将那金矿据为己有。因此,没多久他就找藉口让亲兵带走家父三人,杀人灭口。
“下官不知打骨鲁后来打过来是巧合还是娄冲设计,总之,娄冲不仅杀了人,还要污蔑家父三人为奸细,将自己洗刷干净。当时枢密院的上官去探查,下官家人曾向其申冤,但娄冲那时已掌握了大局。”
上官钧:“金矿在何处。”
高勉脸上禁不住流露出伤痛,闭起眼平缓片刻,才睁眼续道:“家父只告诉家母有金矿,却守着军令没有说位置。当年就是因为下官家人说不出金矿所在,才被娄冲在枢密院上官面前反咬一口……”
姬安听到这里,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光,伸手过去点点上官钧的手臂。
上官钧转头看来。
姬安凑近他,用气声说:“赖小妹的地图。”
上官钧像是也想到了,微微点头,转向高勉问:“你父三人当年可有留下金矿地图。”
高勉:“下官不曾听说。”
上官钧:“虽然从你的角度出发,这些说词能前后对上,但你不肯说出目击人证,又拿不出金矿存在的物证。只凭你一面之词,还说服不了我去重审朝廷的正三品大将。”
高勉:“下官知晓,下官还有消息未禀完。有关娄冲的情况,下官私下做过一些调查。”
姬安想了想,插话说:“你还是站着回话吧,我低头看你脖子累。”
高勉愣了下。
上官钧看一眼姬安,开口道:“陛下叫你起身。”
高勉忙应过是,站起身来。他跪了好一会儿,起身时膝盖还抖了下,不过很快站稳,微微躬身垂头。
姬安:“继续说,你查了娄冲什么。”
高勉:“娄冲既想独吞金矿,必是要派人开采和冶炼。而且,既然有人聚集在矿上,那些人肯定也需要补给。”
姬安点下头——思路很清晰,只是……
上官钧:“你既然现在都还不知金矿所在,该是也没有找到那些人。”
高勉:“但下官查到娄冲的辖区之内,隔一段时日便会有一批人失踪,少则十几人,多则数十人。多数时候是流民,以及别处贩去的奴隶,但也有过征调的民夫,甚至底层兵士。除此之外,每年还有零星的失踪人口。”
姬安微微瞪眼,再次和上官钧对视。
高勉:“下官曾想过,混在流民或奴隶中,或许就能找到金矿所在。但被家人阻止了,下官也不想让家人太过担心。
“加上前年中举,便想来京中查找机会。陛下、大司马,只要去查人口失踪,必然会查到娄冲身上。再启旧案,便是顺理成章。”
说到此处,他再次躬身长揖:“臣自知假造身份科举是大罪,自当领罪,毫无怨言。只求陛下与大司马重查当年旧案,还我父三人清白。”
姬安啧一声:“你是没有怨言,但你想过小七吗?”
高勉肩膀不明显地抖了下,但还是声音平静地回道:“徐内侍之父也卷在其中,若能平反,想来他也会高兴。”
姬安:“直起身来。”
高勉只得听令。
姬安定定看着他:“你有没有和小七说过这事?”
高勉摇下头:“小七当年年纪尚小,不太记事。何况,是臣想为家父平反,与他并无关系。”
姬安转头看上官钧:“二郎觉得呢?”
上官钧对高勉道:“人口失踪案。”
高勉从袖袋中取出一份摺本递上:“皆记于此。”
上官钧示意他放在小案上:“你先回去,待陛下与我看过,自会定夺。”
高勉听闻此言,心知今日只能到此。
不过,他没有被当即问罪,甚至没有被责令“闭门思过”,便是极有希望。
高勉压抑着心中的紧张与忐忑,将摺本放好,就要行礼告退。
姬安却突然开口问:“当年你父帐下那个书吏,你可记得他家中情况?”
高勉很是诧异,但也立刻仔细回想着说:“臣记得孔先生家里……是母女两人,女儿的年纪好似与小七相仿……孔先生为人心善,还会些医术,早前闹大疫之时救过不少人,臣与小七都吃过他的药。
“后来臣听说,是他救过的人悄悄地先给他夫人递消息,他夫人连夜将女儿送走。当时他夫人存了死志,坚决不透露女儿行踪。最后是枢密院的上官发话,说‘女孩而已,算了’,娄冲才没再追查。”
姬安听完,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让高勉退下。
待人离开,上官钧轻声哼道:“还真会挑日子。明日休沐,今日来说这个。”
听得姬安忍不住一笑。
第164章 天意
上官钧看向姬安:“陛下信他了。”
肯定句。
姬安回视:“如果不是有赖小妹的地图,我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上官钧再次轻哼一声:“高勉既存着这样的心思,当初他接近徐小七,怕是动机不那么单纯。”
姬安也再次一笑:“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不管他原本什么想法,现在他没把小七拐进来,我就可以当不知道。”
上官钧:“话虽如此,但徐小七对他已有感情,如何可能坐视他有难。陛下又和徐小七主仆情深,必会多有顾虑。他原本的目的,本就已经达到了七八分。”
姬安想了想,回道:“可是,先撇开小七不谈,只论高勉本人。高勉的确有才,这么多年一直为此事努力,也足见其性情坚毅。我身为君王,自当爱才惜才。
“他父蒙受冤屈,他使些非常手段为其昭雪也能理解,只要那些手段没有伤害到无辜之人就无妨。小七之父同为受害者,若高勉能成功,小七也能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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