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百岁夫妇俩并不知道奸细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们一家受过孔保继大恩,几经挣扎,还是咬牙答应了。
孔保继心善,平日里帮过不少人,在当地军民当中人缘颇好。这回也是以前受过他恩情的人,偷偷地先来告知他妻子查奸细的消息,让其妻早做准备。
赖百岁一家接了赖小妹,不敢再在昌征多留,第二日就收拾东西离开,连到县衙登记都是托乡邻帮忙。之后,一家四口回到赖母的家乡,是想着赖母还有个弟弟在,两家人可以彼此照顾一下。
赖家原本有一些积蓄,但不多,一路上都花完了。到了村中,起屋买地就免不了要动用到赖小妹的钱,这还让赖百岁夫妇颇为愧疚。
等一切安顿好,赖百岁夫妇就商量着,剩下的钱不能再用了,只能花在赖小妹身上,除了必要的吃穿用,就留给她当嫁妆。他们还想起孔保继原先都教女儿认字,就把赖小妹送到村中学堂。
或许就是看赖家夫妇对赖小妹极好,冯家才上门来提亲。赖百岁考虑到自家在村中就这一家亲戚,亲上加亲,日后赖小妹在婆家他们也方便照顾,就应了下来。
不过,冯家心气高,并不愿意一辈子土里刨食。后来不知结识了什么人,跟着跑商发了财,就搬到京中来。
五年前,赖家所在的村子发大水淹了地,随后又闹疫病。哪怕赖小妹把自己的嫁妆全拿出来买药,赖百岁夫妇这回还是没能熬过去,前后脚过世。只有兄妹两人年轻身子好,撑过去了。
赖大壮安葬好父母,卖了地给赖小妹凑嫁妆,就想着送赖小妹到舅家完婚。却不料,到京中才知,冯家早在两年前就离了京,据说是去了江南,但不知具体何处。
再之后,就是姬安和上官钧都知道的事——赖大壮被上官钧庄子上的庄头看中,当了佃户养活兄妹二人。
姬安听完,也就大概猜到了:“是不是冯家知道你的身世,以此威胁你要钱?”
赖小妹点点头:“不仅威胁民女要钱,还想威胁民女答应嫁进他家。民女曾向表妹打探,听她的意思,舅家似乎是欠了钱,急需一大笔钱还债。”
姬安低骂一声:“真不要脸!”
随即再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淡淡开口:“当年你生母既将你送与赖家做女儿,你便与孔家再不相干。而且,送你之时,孔保继还未被定罪,你便不是逃奴,又何罪之有。”
姬安听得双眼一亮,跟着说:“二郎说的对!冯家胡言乱语,污你名声,也污朝廷清誉,才该被抓起来治罪!”
上官钧接话道:“陛下说的是。”
说完,摇铃叫来河清,吩咐道:“冯家违抗陛下旨意,散播谣言污蔑朝廷。你去一趟飞廉军衙门,让他们把冯家绑了送到启阳府去。”
河清应过声,退出门去。
赖小妹这时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眼眶里的泪水哗地流淌而下。她深深躬身,哽咽道:“民女……谢陛下开恩……谢大司马开恩……”
姬安玩笑似地劝她道:“现在愿意坐下了吧。你看,你不坐,王晦也陪你站着。”
赖小妹赶紧抹两把泪,又转向王晦鞠躬:“多谢王内侍……”
王晦笑道:“陛下赐座,你快快谢座吧。老奴年纪大,站这么一会儿都觉累了。陛下开恩,老奴也想赶紧坐一坐呢。”
赖小妹再次向姬安行礼谢座,这才半坐到凳子上。
姬安就问了刚才想到的问题:“不过,刚才听你的说法,你家里应该没告诉冯家你的身世吧。他们又是如何得知?”
赖小妹:“民女也觉奇怪,昨晚想了一整晚。猜测该是在收到民女生母的信那年,不巧让他们偷听到了什么。”
姬安就顺着问:“你生母如何了?”
赖小妹:“她信上说,后来遇到大赦,恢复自由身,嫁给了先前很照顾她的一个人,两人在昌征做点小买卖。不过也说,准备存些钱之后便离开昌征,让我们不用回信,不用去寻。”
姬安看她表情尚算平静,没有悲伤之色,就没多安慰,只说:“平安就好,会苦尽甘来的。你和赖大壮的名字出现在《旬报》上,文章里也写到启阳,说不定已经被她看到,她也可能会偷偷来看你。”
母亲对孩子的爱,有的时候总会令人惊讶。
赖小妹露出个很淡的笑容,躬身拜道:“借陛下吉言。”
说完,又从荷包里取出一条帕子,续道:“这是民女生父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当年生母匆匆塞给民女,却没有交代下话。民女也瞧不出是什么,蒙陛下与大司马宽恕民女一家,民女想……”
只是,说到这里,又像是觉得这样不好,抿起嘴停下话,面上满是犹豫。
姬安听出她的意思,直接让王晦帮着转递上来,发现那帕子上画着简单的线条,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标记。
他将巾帕转递给上官钧,又问赖小妹:“当年你离家之前,可有见到你生父?”
赖小妹摇摇头:“民女依稀记得是,有一段时日未见到了。后来听爹娘说,当年先是民女生父与那位副将失踪,随后不久打骨鲁就打了过来。”
姬安点点头——这样看来,难怪会被怀疑是奸细。
没再有什么想问的,姬安也就让王晦带赖小妹出宫去。
等两人离开,姬安不禁感慨一句:“赖小妹宁愿来向我告罪,都不受冯家的威胁,也算勇气可嘉。”
上官钧却道:“凡是对陛下性情稍有了解之人,都知道陛下心慈。与其一生都受制于冯家,主动来告罪,反而极有可能争取到陛下宽恕。
“她生母遇到大赦都得了赦免,她当时还小,想来陛下不会多计较。她不笨,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倒是冯家,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姬安:“先等等飞廉军的调查。冯家那种人品,我看他们身上八成还有别的事。”
说完,见上官钧还在细看那帕子,就问:“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上官钧将帕子铺到小案上:“看着像是半份地图。”
姬安诧异地低头看去:“地图?这么简陋。”
和他见过的官方地图相比,简陋得就像儿童简笔画。不过经上官钧这么一说,姬安再去看,的确能看出点意思。
上官钧解释:“民间私绘地图是要斩首的重罪。不过只是画些简单的示意图,便是被告上衙门,只要不涉及机密之处,官员通常会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家中留这样的图,才没有危险。”
姬安:“那你看得出图上是哪里不?”
上官钧摇下头,又说:“不过,她生父既是边军的人,想来该是那一片的地形。我猜,她生母至少知道这是地图,怕被搜了去当成奸细定罪的物证,就匆匆塞给她。”
姬安奇怪道:“那烧了不是更干净。”
上官钧:“也可能有其他重要的含意。既然陛下有缘得到,就先收着好了,说不准会有用上的时候。”
姬安点点头,再问:“那个奸细案你知道吗?我怎么听着感觉有点耳熟啊……”
上官钧抬眼看他:“陛下可还记得,徐小七是为何进宫的。”
姬安不用回想,直接打开系统,搜索扫描存盘其中的当时上官钧给自己的调查报告。
徐小七母早亡,父是边军校尉,在一场对打骨鲁的大败仗之后,被查出是发奸细。徐小七因此受牵连,没为奴隶,又被选入宫中,时间正是十二年前。而且,姬安还记得,徐小七说过,他小时候也遇过疫病。
虽然那报告上没有写具体地点,但时间和事件都能对上,姬安肯定地道:“小七之父和赖小妹之父是同一案。”
一边说,一边在系统中打开地图,查看昌征县高东寨的位置——在关州最北处。
果然,上官钧也道:“当初给陛下的信息没写太详细,我倒是看了下当年那一案的卷宗。刚才赖小妹说,其父是一个副将帐下书吏,徐小七之父亦是那副将的亲兵。
上一篇:穿书给权臣冲喜后 上
下一篇:穿为虐文受我反攻错人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