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士看一眼庄头,拱手回道:“亦是为了赖小娘子之事。昨日有个庄户返家,说起这事,臣有所耳闻。”
农学署众人从河关回京之后,姬安给了他们几天假期。这段时日连李震士都在京中休息,明天才正式开工。
姬安听到这,突然发现一直没人提到赖大壮,不由得问:“赖大壮不在吗?”
以赖大壮对妹妹的爱护,应当不会由着舅家乱来。
李震士回道:“赖大壮经验丰富,臣将他留在河关,待冬小麦下种再回。臣领属下回京时,他还托众人多照顾他妹妹。”
接着就转到正题上:“赖小娘子与她舅家表兄定过亲。据说那家人刚从江南回来,就逼着赖小娘子进门完婚。”
庄头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赖小娘子先是推说兄长不在,无人做主,待兄长回来再谈婚事。但那家人说已经看好了日子,若是错过,三年内都没那么好的旺家吉日。
“赖小娘子被逼得狠了,就说要退婚。可他舅舅、舅母又说,他们兄妹俩没了爹娘,又没有叔伯,如今长辈就只是这一个舅,当然得听舅的。
“被庄户们阻过之后,那家人便到处说,是赖家兄妹如今发达了,就看不起穷亲戚,不愿认父母定过的亲。还说……肯定是勾搭上了哪个上官,不然一个女人怎么能进衙门做事……”
姬安听得心头冒火,猛一拍身旁小案:“简直岂有此理!”
庄头赶紧接道:“当然没人信他们的鬼话。但那几人太能编排,话里话外还扯到庄里的人。众庄户每每只能把人赶走,顶多对骂上几句,也没法如何。毕竟是家事,外人不好过多插手。
“小的劝过赖小娘子,让她先避回京里去,等她兄长回来再理论清楚。可现在农学署缺人手,那么多田都需要做记录,两位官人忙不过来。她识字,能帮不少忙,就还是坚持留下来。”
姬安就叫过旁边洪大福:“去让羽林卫把那家人都押过来,也请赖小娘子过来。赖大壮不在,今日我就为我子民做这个主!”
洪大福也有妹妹,刚才在旁听得脸上都现出怒意,此时大声应了是,转身就往外跑。
姬安犹自愤愤,突然感觉压在桌上的手背一阵冰凉。
他转头看去,就见一条湿帕子盖在自己手背上。
对面上官钧开口说:“陛下敷敷手掌,我看着好像都拍红了。”
姬安愣了下,应过一声,翻手抓起那条帕子,收回来自己擦擦手掌。刚才生气,不自觉地大力了些,此时凉一凉还真是挺舒服。
关忠挨过来低声劝:“陛下莫气,那等小人,狠狠处置了便是。”
河清和海晏端着茶具进屋来,先给姬安和上官钧都倒上晾好的凉茶,再给李震士和庄头也倒了。
上官钧端起茶,也劝道:“陛下多喝两杯,去去心火。”
姬安给他说得不禁一笑,跟着端茶。
喝过一杯茶,姬安才平下怒火,抬头问李震士:“李卿,两家的婚约要如何解。”
李震士任过多年地方官,管民生,肯定碰到过此类事。
果然,李震士就细细答来:“正式的定亲,是指走过文定。有些人家也会先下部分聘礼,讲究的还会拿两边签名的礼单到衙门盖个印。日后若有婚姻纠纷,这就是个凭证。
“而办理退婚,依我大盛律法,若已下聘,女方须退还男方聘礼,方可解除婚约。这时,若先前的礼单经过衙门,双方会再请衙门做个退婚见证,核销那张礼单。
“只是,事情过衙门,就要收些费用,也免不了还要给经手官员、文吏使些润笔费。因此,除非大额聘礼,百姓们一般也不会上衙门走那套程序。
“民间多数的定亲,通常就是口头约定,并交换信物。那退亲之时,两边把信物再换回去,下过聘的退了聘礼便好。只是,经常会出现在聘礼上扯不清的情况。”
庄头跟着猛点头:“李令说得对!那家人就是咬死了赖小娘子家当初收过五十贯聘礼,要退婚就得先退这笔钱。但赖小娘子不认这账。”
姬安也就心下有了数。
五十贯,以赖家兄妹现下的境况,并不是拿不出这笔钱。赖大壮认不得几个字,赖小妹却可以作文写信,可见原也是家里极得宠的。赖大壮离京,多数钱应该会留在赖小妹这里收着。
而赖小妹在有钱的情况下,哪怕对方一再造谣,都没有选择拿钱买清净。想来那笔五十贯的聘礼多半是那家人无中生有,她也忍不下这口气给钱。
姬安等过一会儿,洪大福领着赖小妹进了屋,后面跟着押人的羽林卫。
那家人还不少,三男两女,看得出是夫妇两个和三个孩子。
庄上的屋子本也不多宽敞,这一下都挤满了。
赖小妹半垂着头,不敢四下乱看,听见洪大福提醒“向圣上和大司马行礼”,才对着前方行了万福礼:“民女赖小妹拜见陛下、大司马。”
姬安:“免礼。大福、关忠,给她搬个座。”
洪大福就引赖小妹退开些,关忠搬来张椅子,位置和李震士、庄头相对。
赖小妹应该听赖大壮讲过姬安喜好,谢过恩,大大方方地坐下。
姬安心下颇为欣赏,也难怪她能顶得住旁人传坏话。
接着再看她舅那一家五口。
那家人许是震惊太过,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件小事竟然会惊动天子,个个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愣模样。
姬安微微眯眼,转眼看向旁边:“大司马,面君失仪,该如何论罪。”
上官钧淡淡开口:“冒然直视圣颜,先杖责二十。”
洪大福立刻接话:“听到大司马说的了吧!都拖下去打板子,没板子就抽鞭子!”
那五人顿时脸色刷白,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呼喊“陛下饶命”。
姬安等着他们结实地磕过几下,才给洪大福使个眼色。
洪大福:“都闭嘴,你们吵着陛下了!再不闭嘴,多杖二十!”
那五人赶紧闭了嘴,也不敢抬头,只保持着叩头的动作。
洪大福续道:“直起身子回话。陛下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再多话吵着陛下,定不轻饶!”
姬安看那五人直起了身也乖乖低着头,心气顺了点,开口道:“事情朕都听说了。天下人皆为朕的子民,如今朕就替赖小娘子做了这个退婚的主。”
说完,也不管那五人如何,直接问赖小妹:“当初你两家定亲,可有交换信物?”
赖小妹取出一条手帕:“这帕子上绣着民女与表兄的姓名和八字,当初两家一边一条,算是信物。”
姬安一看,这种信物好像两边换回去也没意义,就说:“既如此,你两家都拿出信物来,一同烧了。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又去问那家人:“你们家那条呢,快拿出来。”
姬安在上头看得清楚,年轻的那两男一女还只是又惊又气又不敢发作,年长的夫妇两个却是面色着急。
听得姬安终于问到他们,妇人再忍不住,急声道:“陛下,我两家的婚约已定了十几年,哪能她说不嫁就不嫁!”
姬安先礼后兵:“两家结亲,得两厢情愿。如今赖小娘子不愿嫁进你家,你家又岂有强娶之理。再说,哪怕成了亲的都可以和离,何况还只是定亲,自然能退。”
妇人咬咬牙,再争辨道:“可她家收过我家五十贯聘礼的!退婚先退钱!”
姬安:“你们可有凭证。”
妇人:“乡下人家不识字,没有立证。但的确给过!”
赖小妹飞快地瞥过姬安,再垂下眼,说道:“陛下明鉴,我家没有收过他家一文银钱。否则,怎会不绣在那约定的帕子上。”
妇人抬头狠瞪她一眼:“陛下,定亲时她还小,几岁的娃儿哪记得事!起初她家没说先要聘礼,结果我和她娘分别绣好帕子,交换之时她爹才提。我家念着都是亲戚,就直接给了钱。”
赖小妹到底年轻,这时忍不住流露出焦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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