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将至的轰鸣已隐约可闻,滚滚压在云端,带着前所未有的肃杀,怕是很快就要把魂渊再劈个底朝天。
他的叹气被误以为是疼痛,岳寂稍微松了松手臂,声音紧绷:“我们走!”
“等等。”戚清又拍了拍他,示意放自己下来,“你……你先去找乾元剑尊,魔君可能还没死透,让他来补一刀,我就在这里歇会儿。”
“我不。”岳寂固执道:“要走一起走。”
戚清强撑着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我浑身难受得很,你抱着更难受,赶紧回去找个医修过来,快去,为师在这儿等着你。”
岳寂听不见系统的声音,所以,他赌岳寂同样听不见系统带来的天雷。
可黑衣青年察觉到了什么,直勾勾盯着他,质问道:“师父是想支开我?为什么?”
不等回答,岳寂雷厉风行地将他打横抱起,往坠落的琼楼玉宇之外飞去。
可无形的屏障再度出现了,四周仿佛立起了透明的墙,任他们如何尝试,都无法再往外踏出哪怕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岳寂猛然望向戚清:“你还有一劫?!”
戚清还未来得及再找借口,震耳欲聋的雷声已近在咫尺。
弹幕中断,界面卡死,系统不再回应。
——是死劫。
这个人质忽的清晰浮现在脑海中,戚清瞳孔微微放大。
他手指猛地攥紧,本能地就要把岳寂推开。
然而他还未发力,对方已倾身压了上来。
黑衣青年撑起了结界,以身为盾,如同他晋升化神那次一样,再次毫不犹豫地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岳寂!”
刺目雷光闪过,视线瞬间被剥夺,耳朵也只剩下嗡鸣。
戚清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喊出了声,只感觉到一股温热淌了下来,顺着脸颊,浸透衣襟,鼻端嗅到了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急声再喊,哪怕自己都听不见,也不知岳寂听到了没有。
就算听到,岳寂的手也没有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人终于支撑不住,手臂一软,重重倒在他身上。
戚清死死抱住了他,眼眶发热。
……算了,就这样吧。
骂系统也好,认倒霉也罢,此刻都已无济于事。
若能在这里和岳寂共赴黄泉,似乎……也不算太坏。
起码,他陪着岳寂,没有松手。
……
天边浮白,阴云散尽,晨光为残破的城池勾勒出了一条干净而柔和的轮廓。
有人抱着手臂,闲适地倚在魂渊狭长的长桥桥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从狭缝里透下来的天光。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平凡却温和的面容。
“来了?”
这张脸平凡得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声音却格外熟悉。
戚清还有些恍惚,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岳寂。
岳寂轻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是啊,本该早就启程的,被戚先生耽搁了这些时日。”
男子含笑起身,朝二人行了个礼:“不过也好,还能为少主人做最后一件事,这就够了。”
“等等。”
戚清下意识想挽留,对方却早有预料般挥了挥手:“往后的路,还是自己走吧。”
“不必相送了……后会无期。”
晨光中,他的身影逐渐淡去,化作了飞烟。
一道暖意驱散阴霾,覆在了二人身上。
……
转眼间,魂渊之战已过去月余。
戚清回到天度宗也躺了快一个月。
他每天除了养伤就是养伤,简直闲得要长毛,全靠季春风带来的外界消息过活。
那日的天雷,是真的冲着要他命来了。
他本就在与魔君的决战里耗尽了力气和手段,即便是普通雷劫也未必扛得住,更何况天道为他量身定制的死劫。
——但天道大概怎么也没料到,岳寂会为他挡下这一劫。
原著的主角,天道的宠儿,宗门的骄傲,竟会为一个只有几句描写的小炮灰挡天雷。这种情节,怕是写进话本里都要被人骂离谱。
但是幸好,龙傲天和小炮灰都活了下来。
戚清轻叹一声,唇角却不自觉扬起。
“师父这么高兴,又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下一刻,岳寂跨进门。
戚清朝声源处转头,听到药碗搁在桌上的声音,笑容立刻消失。
他问:“灵药长老不是说了,昨日起就能停药了吗?”
岳寂在窗边坐下,气息接近了些,温热的手掌托起他的脸,似在查看他的眼睛:“长老只是建议停药,依弟子看,师父还是多服两天的好。”
那日魂渊决战到底伤了魂魄,戚清被迫陷入暂时失明的状态。
尽管灵药长老再三保证,就算戚清什么都不干,半年内也能自然复明,岳寂依然讨了药包,日日在小院里熬汤煮药,屋里屋外都飘荡着苦涩的气味,喝起来更是苦得要命,比生活还苦,活像是报复他先之前给岳寂煮的那些。
戚清不高兴地别过脸:“凭什么你不喝?”
他心里很有些愤愤不平,龙傲天果然是龙傲天,明明当时一起被劈得浑身是血,结果没躺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系统怎么就不给个疗伤的技能卡呢!
戚清不爽地想。
“早些复明,好带你去见蜃族。”岳寂的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他们都很想再见见你。”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戚清怔了怔,同样放缓了声音,道:“不会太久的。”
修士与魔族的战斗已近尾声,魔君身陨,魂渊崩塌,魔将大多战死,残余的这些魔族再也翻不起什么浪,局势重归平定。
因着诛杀魔君的功劳,即便其他各宗,尤其是三宗,对岳寂和蜃族仍有微词,也不得不对功臣礼让三分。
最终各方妥协,让蜃族迁居到了几大宗门之间的缓冲地带,由数个宗门共同监管,却不得干涉其生活。
对于刚从深渊中逃离的蜃族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宽宥。
或许这一代还不得完全自由,但假以时日,他们的子孙终将重归天地之间。
大战彻底收尾后,妙筝来看过戚清一次,带着城主的口信。
他想送些丹药和鎏城药草,被戚清婉拒过后欲言又止,但并没有再说什么,翌日便启程离开了中土。
万兽宗派了贺冲和扶铃前来慰问,虽然戚清觉得这俩纯粹是借机来凑热闹的。
小姑娘先是关切地问了他眼睛的情况,转头就跟师兄嘀嘀咕咕,商量起了偷自家师尊的雪玉养神膏来给戚清试试,被戚清一口拒绝。
——密谋就算了,能不能尊重一点他这个当事人?
他只是暂时瞎了,耳朵又没聋。
听见师父语气不善,岳寂立刻冷酷地将人赶走。
如今戚清的一切事务都由他全权打理,贴身照顾得无微不至,细到戚清喝药他要管,咳一声他要管,一根头发丝掉了他也要管。
这幅做派,几乎把戚清攥在了手心里,就差为所欲为了。
掌门不爱看,师兄还在前线,想管也管不着,戚清只能忍。
本想着等眼睛复命就能翻身当大爷,谁知戚清等来等去,眼睛迟迟不见光亮,倒是身上被养出了几两肉。
师兄抽空回来看他时,忍不住问:“你这是提前享上清福了?”
“我一个伤员,当然该享福。”戚清懒洋洋地回道:“你有意见?”
“行了别贫了,你这眼睛真没问题?”
师兄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语气里有些担忧:“我这些天也认识了不少能人,这样吧,我再帮你打听打听其他法子。”
不得不说,他办事效率就是高。
傍晚时,蜃族老者悠悠飘了过来。
“区区魂魄受损,也值得这般大费周章?”老者嗤道:“你们修士就知道喝药,放着现成的蜃族不用,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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