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胃不好,何苦折腾自己。
等人缓和,司机才开口:“老板,去哪?”
陈近洲合着眼,按压小腹:“紫宸阁。”
车开出段距离,手机响起,是照顾他长大的保姆蓉姨。
“近洲啊,今晚回来吗?老爷子没睡,等着你呢。
陈近洲侧头,揉揉眉心:“让他睡。”
“明天得回来吧。”
“没时间。”
“近洲,别嫌阿姨多嘴,明儿个是你爷爷七十大寿,你去年前年都没回来,今年怎么也得来一趟吧。”
陈近洲划开手机,看了眼备忘录:“晚饭前过去。”
*
陈秉德生日当天,陈近洲姗姗来迟。没有责备训斥,只有盼望已久的笑容。
“近洲,你回来了。”
两年前,陈秉德大病,一夜苍老。
陈近洲勉强给了个回应,扯松领带,西装随手丢一边。
陈秉德在蓉姨的搀扶下落座。
陈近洲扫视安静空间:“没别人?”
蓉姨说:“老爷子婉拒了客人,就想和你吃顿饭。”
洗干净手,陈近洲坐到桌边,口吻像冻僵的铅块:“怎么没排骨?”
蓉姨赶忙说:“有有有,正收汁呢,马上出锅。”
“新来的厨师不了解你的喜好,翻的是上位师傅留下的本子,都是老早以前的了。”蓉姨说,“我嘱咐他又去做的。”
没几分钟,糖醋排骨上桌。
蓉姨端到陈近洲面前:“谁知你这孩子国外呆了几年,口味变了这么多。”
“行了,快吃吧。”陈秉德握筷子,“忙一天,饿了吧。”
陈近洲端起茶杯:“爷爷,生日快乐,祝您长命百岁。”
“我这老骨头,不敢想长命百岁了。”陈秉德笑着说,“有生之年,看到你有个一儿半女,就知足喽。”
陈近洲夹排骨进碗:“当年的闻小姐,您不也不满意吗。”
“那孩子条件是不错,但聪明过头了。”陈秉德眼角皱起阴沉,“一看便歪心思多,不会老实在家相夫教子。”
“闻小姐有事业有能力,凭什么在家相夫教子?”
“我是为了你。”陈秉德摇摇头,脸老得像揉烂的纸,“那种女人,很难管教。”
“没权利的时候,想靠女孩的家室获得利益,等获得了,就想她们相夫教子,给陈家当传宗接代的工具。”陈近洲冷笑,“爷爷,您太贪心了。”
“放肆!”陈秉德拍筷子,伴随咳嗽声,“谁准你这么说话的?!”
蓉姨闻声而来,帮陈秉德顺气:“哎哟可别着急,近洲和您说笑呢。他工作辛苦,您理解理解。”
这边劝着,蓉姨不断给陈近洲使眼色。
陈近洲推来茶杯:“您还是喝点水吧。”
气息捋顺了,陈秉德进入正题:“学校新来了位老师,教英语的,是王教授的女儿,喜欢孩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我把你照片给她了,那姑娘很满意,抽个时间见见。”
陈近洲低头含排骨,眼皮都懒得抬:“没时间。”
陈秉德脸色凝固:“我准你不结婚,但至少弄个儿子出来。”
“你不想有事实也可以,我和医院朋友打过招呼,弄点你的东西,剩下的不用管。”
“想要孩子?”陈近洲挑起的嘴角,像橱窗里假人的微笑,“您不是有更简单的办法么。”
陈秉德拍桌,怒火蹿上去:“跪下!”
陈近洲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擦干净嘴,起身:“下次吧。”
“你去哪?”
陈近洲往门口走:“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陈近洲摔门而出,半分回应没给。
*
天堂湾。
方远默正挑照片,手机传来新消息。
J:「小默。」
文字没声音,却有撒娇的错觉。
「怎么了?」
J:「我好像生病了。」
「哪里不舒服,去医院了吗?」
J:「吃了顿难以下咽的排骨,反胃。」
「把那家店拉黑,以后别去了。」
J:「在陈秉德家。」
分别六年,方远默在东大度过五年。除了陈近洲的毕业典礼,他不参加任何陈秉德出席的活动。
方远默爱这所学校,也有无比厌恶的人。
他不想提及,有人逼他记起。
J:「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病了该早点休息。」
J:「就是因为病了,才更想听到你的声音。」
「很晚了,我要睡了。」
J:「那你睡吧,我就等着、熬着,看看会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
方远默:“…………”
还没半分钟,又一条消息。
J:「睡着了吗?」
「睡着了。」
J:「哦,那是小胖回的消息?」
方远默:“……”
J:「好儿子,让你爸睡吧。」
J:「反正你干爹睡不着。」
J:「你陪干爹聊聊吗?」
J:「干爹想你了。」
J:「给你买的肉干和奶酪都在家呢,你什么时候过来吃?」
J:「干爹前两天碰到个合作方,他开了家宠物乐园,改天领你和姐姐去玩,就是不知道你爸同不同意。」
方远默:“…………”
「你一直发消息,我怎么睡?」
J:「好的,我不发了。闺女也睡了,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J :「胃疼而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疼度能忍,死不了。」
方远默:“…………”
讨厌死了。
方远默点开通讯录,划到【J】的页面。这串号码,他七年前已烂熟于心。
电话拨过去,对面秒接。
方远默没说话,那边也没有声音。
见不得光的那一年,他们经常如此,只为听到对方的呼吸。
可现在,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七,为什么还如此幼稚。
方远默:“怎么不说话?”
陈近洲:“等你说。”
“胃怎么回事?”
“肠胃炎。”
“国外的东西有那么难吃吗?真能吃出胃病?”
“不是吃的。”
方远默合理猜测:“是工作应酬太多,喝酒的原因吗?”
“不是。”
“那为什么?”
陈近洲:“想听实话?”
方远默:“不想听,别说了。”
“方远默,你怕什么。”
“没怕,就是不想听了。换个话题吧。”
“我今天参加了陈秉德的生日宴。”
方远默:“……”
还不如胃病的故事。
“吃排骨的时候我就想,如果带你去,也许排骨会变好吃。”
方远默:“我不想见他,也不想吃排骨。”
从陈近洲嘴里听到那个人,有更严重的生理恶心。
陈近洲:“我想带你见他。”
“有什么好见的。”
“两个人一起气他,会更快乐吧。”
方远默:“…………”
“他现在只是个行动不便的老头,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偶尔要看我脸色。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也不能对你如何。”
“我知道。”
方远默听说了,退休前夕,陈秉德在办公室突发脑淤血,住了三个月ICU,捡回一条命。
陈近洲:“那你还怕什么。”
方远默:“没怕。”
“你不答应我,不敢承认喜欢。”陈近洲针针见血,“方远默,你隐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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